四月,恰逢谷雨前后,降下一场春雨,为院中铺就一层嫩绿,草色遥看近却无。前些日子,同颜炽商量着种些黍、稷,这几日,柒柒和翠一点一点将土壤松动。
街市上,柒柒徘徊于路边的小摊,准备买些种子,最终驻足于一农妇摊位前,“婶子,为我包些种子。”说罢,她递上两个灰色布袋,解下腰间绣囊,取了几枚钱。怀抱沉甸甸的布袋,柒柒悠然行走。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柒柒本能地向路边挪了挪,然而那骏马如电,带起一阵狂风,引得路人一阵惊呼。即便她万般小心,布袋不慎滑落,发出“吧嗒”轻响。柒柒连忙俯身拾起,心中略有不悦,望向那已远去的马影。
“这信使莫非赶着去投胎不成!”一旁,一年轻男子愤然起身。
“呵,听闻段妃娘娘新添了一位小公主,陛下龙颜大悦,加之那受宠的卿妃娘娘再有身孕,皇家真真是双喜临门啊。”一位长者悠悠开口。
“皇家之事,您怎知得如此详尽,倒像是自家后院的事一般。”有人半是好奇半是调侃道,引来周围一阵善意的笑声。
“今日宫门之上,已张贴了陛下的诏书。”长者轻抚花白胡须,笑容可掬,“陛下恩泽广布,今年特免百姓赋税,实乃大喜之事!”
柒柒驻足在一旁,听着众人玩笑着说起宫闱之事,倍感遥远,默默转身离开,走向家的方向。
正当柒柒欲推那扇木门之际,翠儿恰好从门内匆匆而出,两人不期而遇,几乎同时开口询问,“你去哪儿了?”
这一瞬的默契,让两人都愣了一下。翠儿上前,接过柒柒手中的布袋,边细心关门边叮咛,“这些琐事,还是交由奴婢来办吧,姑娘您以后可得当心,出门务必让翠儿陪着。”
柒柒俏皮一笑,“好翠儿,我记下了。瞧,我买来了些种子,打算趁着仲春的好时节种下,待到秋风起时,便可有收获。”
翠儿一边将一包药材放入药罐,用清泉细细浸润,一边讲述起自己午后的行踪,“姑娘离宫时太医特意叮嘱,春日里需为姑娘准备些舒筋活络的汤药调养身子。奴婢这便去街角那家药铺采买了药材,打算今日就为您煎好。那家药铺药材齐全,位置又近,真是方便。”
“翠儿,我这会儿口渴得紧。”柒柒边说着,边从垄间直起身子,脸上因劳作而染上了两抹红晕。
翠儿端来了茶水,放在屋檐下的石桌上,见柒柒面颊绯红,连忙劝道,“姑娘,还是到檐下稍作歇息吧,这些农活急不来的。”
柒柒试图挺直腰板,却忽感一阵眩晕袭来,她连忙眨眼,努力平复那份突如其来的不适,然而,仅迈出几步,便无力地倒了下去。
“姑娘——”
当柒柒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灯火阑珊,她定定地望着帷幔出神,仍觉有些眩晕。
“翠儿……”她低声呼唤。
“姑娘,您终于醒了!”翠儿急切地探身向前,眼眶泛红,泪水在打转,不时用衣袖轻拭眼角。
“翠儿,我怎么了?”柒柒有些虚弱。
“姑娘,您突然晕倒了,是药里不慎混入了曼陀罗花所致。侍医已经来过,为您配制了解毒之药。以后,您的药都得从太医院取了,奴婢实在是疏忽了……”翠儿满是自责。
“不怪翠儿,日后我们一定谨慎些。”柒柒憨笑道。
“还有一事,姑娘,”翠儿支支吾吾,压低声音在柒柒耳边说道,“陛下此刻就在门外,奴婢送侍医出门时恰巧遇到。是否需要请陛下进来坐坐?”
柒柒点了点头。
颜煜身着一袭深邃的紫色衣袍,他步入房中,目光径直落在正欲挣扎着坐起的柒柒身上。
“陛下!”
颜煜迅速上前一步,温柔地倾身,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躺回床铺上。
“柒柒姑娘,看来你与这床榻有着不解之缘。”颜煜淡淡道,并无笑容。
“是了,总卧床。”柒柒憨憨一笑,转而她笑道,“恭喜陛下,喜得公主,真是可喜可贺!”
颜煜并未立即回应她的道贺,他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只是为她掖了掖被角。
“这话,天下人皆可道之,唯你柒柒不可。”颜煜终于开口,他轻轻白了柒柒一眼。
“嗬嗬……”她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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