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招揽城狐社鼠一事臣自会去做,只是这些人恐怕多少都有些不法,臣请陛下与臣决断专权。”
“可。只要不是伤命、反叛、抢盗大罪,卿可与咸阳令及廷尉决断宽赦。”胡亥果断的说道。
顿弱的脸上松弛下来,“如此,臣奉诏。”
“二卿可密设两府,称为阁吧。典客设听风阁,专司探听山东风色。御史设捕影阁,专门捕捉关内那些鬼鬼祟祟的影子。此事,卿等一定要秘密进行,所需财帛皆从内库支付不经丞相府。”
胡亥严肃的说:“此等事往往为士子所鄙薄,若为外朝所知,必起波澜。王敖之事也需隐秘,如果他愿再助大秦,顿弱你可将他悄悄引入宫中让我见见。”
“另外,”胡亥凝思了一下,“有细作,还需有刺客。无论对关中还是山东,那些关键性的作乱者,需要有一个强力以镇之。你们另外联手设立一阁,就叫西归阁。”
驾鹤西归这个词眼下还没有吧,他在心里偷笑,让他俩猜吧。
“动用此阁需持我符信,我会令少府打造一批专属西归阁的符信。你们可以先自行搜寻,有合适人选推荐与我。我已命在郎中、卫尉、中尉军中,遴选剑手和熟悉市井并善近身搏击者,为我的贴身侍卫,你们可以在其中协助我进行挑选。”
“陛下,用间需慎重,用刺客则需慎之又慎。”姚贾有点忧虑的说。
“刺客非必要不遣之,此事由我亲自把握。”胡亥坚定地说,“以往刺客都赫赫有名啊,专诸、要离、聂政、荆轲,有名的刺客都是死间,用送命为代价。从这一点说,我倒是很欣赏博浪沙的故韩张良,全身而退到现在都没抓住。”
“所以,我要的刺客也是这种有头脑能预留退路的,而不是为达目的舍生成事的。当然,在非常必要的情况下,舍生成事者也需要。”胡亥的话音渐渐低落下来,“不过像荆轲那种空有一腔壮志,剑术还不如先皇父的废柴,我不需要!”
“姚贾,”胡亥的声音又提高了,“我刚才说,山东一到两月内极可能生乱,这时候你铺排细作循正途入山东定居,很容易因为生面孔而瞩目。卿等可知,楚地一直传谣‘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所以我认为,山东之乱很可能由故楚地引发,然后必将欲攻关内,即从泗水郡到颖川郡再到三川郡一线。所以你尽可能快的组织部分细作,在一月内迁往这一线。一旦乱起,细作们四处逃避战乱,就不显山不露水了。”
姚贾对皇帝坚持认为山东近期必乱的说法实在难以相信,但也没法、或不敢反驳,施礼领命。
“听风阁、捕影阁,两方面的耳目细作这么少的时间去遴选,都很难啊,二卿尽力而为吧”。胡亥特别又叮嘱道:“此事唯二卿知,切勿泄露。”
待二人施礼准备退出大殿时,胡亥突然又把顿弱叫住。
看着姚贾走出殿门,胡亥对顿弱漫不经意的说:“现今朝堂,冯去疾为丞相、冯劫为太尉,一文一武,尽出冯家。冯家忠贞,但如此也难免会有一些中伤之言。你这个御使大夫,要时刻了解冯氏父子的情况,这样也可在有事的时候,还丞相和太尉的清白。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顿弱瞳孔一缩:“陛下之意,臣已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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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弱走出殿门时,发现姚贾在殿外正等着他。看到他出来姚贾就说:“到我那儿去坐坐?”
两人出宫后驱车来到廷尉府,走入姚贾的小书房,仆人奉上一坛酒后退下。那个时代尚无饮茶之风,多以度数很低的米酒相待。
姚贾用酒勺为顿弱注满酒碗,也为自己注满酒。两人端起酒碗各自喝了一口,似乎都想说话,又都不知道如何说起。
最后还是姚贾先开口:“你觉得,陛下这次突然回返咸阳宫,有什么不同吗?”
顿弱神色犹豫:“陛下似乎换了个人。”
他稍带紧张的四周环视了一下,“会不会是陛下被调换了?”
姚贾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相貌音调书法……”
他指了指案上胡亥的诏令,“完全无异不说,宫禁森严,皇帝原来又完全被赵高瞒哄,周边尽是赵高手脚。而且,赵高会换上这么个把他贬去做郡守的人吗?”
顿弱苦笑着摇摇头。
“今日皇帝景象,颇似登基之初,而从东巡到回至今日前的景象,又似皇帝为公子时的样子,难道是来来回回换过几次?”姚贾跟着摇头。
“这……”顿弱本想捋一下白须,不想手劲大了些,给揪下了几根,不由得咧了咧嘴,“皇帝不过总角之龄,为公子时游乐嬉戏为快,登基时有所收敛专心理政,想必是东巡时又被赵高唤起嘻乐之心而隔绝我等面君之途。可你看今日朝议,皇帝思虑周详,排布细致,这像这个年龄的人所能有的思维吗?”
他似乎在看案侧堆放的书简,但两眼明显是失焦的状态。
姚贾也陷入沉思。良久,说道:“我等本意是让皇帝逐步接触政事,体会先皇帝大合天下的威势,把皇帝作为赢姓子孙的血脉传承激发出来,远小人,近君子,励精为治。丞相斯等在皇帝登基后不久便伴驾东巡,正是出于此意,惜乎东巡时事情就发生了变化。赵高一直为皇帝讲席,皇帝对赵高信赖深厚。皇帝性好嬉玩,你看今天皇帝还是说喜欢做昏君……我倒是很担心皇帝今日的奋发,不要又是登基之初那样灵光偶现。”
顿弱喝了一口酒,颇有感慨的说:“你啊,还真无需为此忧虑。你看陛下今日之诏命,都是预备山东生乱的得力之举措,虽然尚不如始皇帝的决断大气磅礴,但已经比大公子扶苏显得果决霸气。陛下已经显露出忧天下之患,今日大任忠贤,如果今后能不断匡正先皇帝过严之法……大秦万世有望矣。”
他望了望屋顶:“或许,我等之前私下所以为陛下是由李斯和赵高矫诏继位的妄议,是错的。先皇帝慧眼,必然看到了陛下所具备而我等看不到的特质。”
把碗中的酒一口饮干,顿弱话语中带出了决绝之气:“不管怎么说,现今陛下已绝不昏聩,所以,交与你我的事情也绝不能敷衍。典客,我的事情相对还有眉目,你的事情要如何着手呢?”
姚贾露出了神秘的笑容:“陛下还是年少。要说陛下的铺陈细作的方法确是良法,但一个月内又让我去何处选拔足够人手?你这边,陛下让你集中御史做文案,再招揽城狐社鼠做耳目,确实要比我容易。我这边其实还有一些人手,都是当初先皇帝统合六国时安插到山东各国的。天下一统之后,那些人都遣散归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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