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什么时辰了,祁暮牵了白马找了家小客栈安置了。这一夜并不能安睡,眼前全是那满目的焦黑,反反复复地想着那男子说的话:十四岁以上男丁全部处死,十四下以下流放。那一年,三哥祁峰应该是十二三岁吧,不知被流放到什么地方去了。上京再没有她的家,也许她可以找人打听一下三哥的流放地,去寻他。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现,她七岁那年,三哥也早已拜了一位师傅的,似乎是位大内高手,不知是在禁军中还是御林军中任过职的,也许,他也跟自己一样不在家,逃过一劫?只是就算他还活着,人海茫茫,她又要到哪里去找呢?如此思量着,直到凌晨才倦极而眠。
次日起来,推开房门,眼前竟是一片莹白——昨夜又下雪了。
她不知自己为何还要留在上京,但心底总还有一线渺茫的希望。她想找到个知情人,至少也要知道父亲和母亲葬在何地。但昨日的情形告诉她,八九年的时间,当年的事情仍然是个禁忌,谈论也只能是私底下的,又上哪里找知情人呢?
她想起沈千笑的话,要打听消息,自然是茶楼酒肆最为方便,不知现在管不管用呢。
出客栈时,她差点撞上一人,她看了一眼,是个送柴的中年汉子,有一张黎黑的脸,担子两头的柴堆得山高,抓着两头绳索的手青筋爆起,看来有把好力气。她绕过了那堆柴要走开,就听掌柜的对那挑柴汉子说道:“格力宝,今天送柴可来得晚些了,下了雪,路上不好走吧?只是这天又冷了一些,你那里除了柴可还有炭?店里要给客人烧些取暖呢。”
那格力宝憨憨一笑:“有是有些,只不太多,今儿便回山上再砍些烧一些来。天冷对我们倒是好些呢。只是你店里有客人么,要到年关了,客不多了吧?”掌柜的笑道:“你咒我呢,怎么说没客,你眼前可不就有一个?”又问祁暮道:“小哥,昨日睡得可好,房里还暖吧?”房里是暖坑,祁暮并不觉得冷,便点头道:“还暖的。”掌柜的却说:“这样的风雪恐怕还要好几天呢,真能冷得冻死个人。看这样子,下午的雪会更大,天还会更冷呢,我还是在你房中再添个炭盆吧。”祁暮心中有些许感动,谢过了便走了出去。
这一天,祁暮在外面一无所获。下午,风雪果然大了一些,街上的人越发少了。她赶着回客栈,经过王府废园时,忍不住停下来,转进大门里去了。
雪地上竟然有一行浅浅的足迹,园里有人!
祁暮提气贴墙往园内掠去。白雪掩盖了那一片焦黑,园里竟是干净了不少。脚印向着王府东侧的思贤园而去,那是大哥的的住处。祁暮的心激跳起来。
脚印进了思贤园内烧得面目全非的小楼。那小楼二楼已不见踪影,一楼只剩几根木柱支撑着歪斜的楼板。祁暮顺着脚印钻进废墟中,发现虽然斜墙歪壁的,但却也在废墟内隔了很大一块空间,依稀可辨应该是卧房,那床竟没有塌,依然是床的形状,却已是炭化了。这里的东西似乎还保留着火后的样子,应是得益于鬼府的传闻。
但是,床后的炭状物似乎是被谁打扫成一堆了,黑乎乎的地面上也似乎有哪里不一样。祁暮正想走近些看看,忽然一阵嗝吱声响,眼前的地面忽而后退露出一个大洞,一个戴着斗笠的脑袋伸了出来,那人也感觉到上面有人,一掌向祁暮拍出,一边已跃出洞口。祁暮闪身躲过。那人见一击不中,又挥拳向祁暮面门而来,祁暮一心想看是谁,也不欲伤他,只格挡住了,伸手便去刁他手腕。那人情急,曲臂沉肘撞向祁暮胸口,紧接着又飞出一腿,祁暮往边上一躲,那人趁机爆起,飞跃了出去。
只几个起落,祁暮便已追上了他。那人无法,回身再斗,几个回合后,祁暮轻松地制住了他。定睛一看,却大吃一惊,这张黎黑的脸,不就是早上小客栈里的送柴人么?
“格力宝?你为何会在此?”
格力宝一手拽着腰间褡裢,脸上却是相当镇定:“那公子又为何在此?”
祁暮也不答腔,伸手去取他的褡裢,打开来一看,除了几贯铜钱,里面还有一壶酒,香烛黄裱。格力宝见她打开了褡裢,脸色有些微变,但并不吭声。
祁暮看到这些,已知他必然与王府有旧,便拍开了他的穴道,问道:“你到底是谁,你认识这怀义王府的人么?”
见她如此,格力宝已放下心来。收拾起他的褡裢道:“公子是外乡人么?为何到旧王府?我,曾经是王府的下人。”
祁暮一阵激动,一把拉住他的手:“真的?那你可否跟我说说这旧王府的事?”
格力宝有些迟疑:“公子,你来旧王府,所为何事啊?”
祁暮只得说自己是师傅派来寻人的,那人曾在旧王府做事。
格力宝说道:“我也算是王府的老人了,这你倒是可以问我,只是人是不是还活着就难说了。”
祁暮想了想说:“我找干龙。”
格力宝身躯一震,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你找干龙?我……我就是干龙。”
祁暮吃惊地打量着他,半晌,喃喃道:“干叔叔,你怎么会是干叔叔?”
格力宝的声音有些不稳:“干龙是王爷替我取的北狄名,我是普鲁族人,本名就是格力宝。你,你究竟是谁?”
祁暮再次仔细看他,终于发现一些熟悉的东西,虽然他黑了许多,脸也沧桑了许多,但那眼神,那说话的神态还是她小时候常扛她上街的干叔叔。她忽然伸手迅捷地抓住他的右手腕,掀开衣袖,果然在手腕内侧发现了一朵青色的丁香花,那是干龙王府一等侍卫的标记。
她再不怀疑,哽咽着说:“干叔叔,我是祁暮。”
干龙仔细打量她,不语。祁暮从脖子里拉出从小不离身的金锁片。看到那锁片,干龙的眼中泛起了泪花,卟嗵一声跪下了:“小郡主1
祁暮急忙搀起他:“那干叔叔,你今天是来……”
干龙道:“离王爷王妃的忌日不远了,他们是正月里行刑的,二月,这园里子也殁了好些旧时朋友,我是提前来祭奠一番。我住在西郊山上,也不是经常能到这儿来,要是碰到大雪封山,便出不来了。所以今天来送柴,也就到此处看看。”
“那思贤园中的地洞,又是怎么回事?”
干龙沉默了一回,说道:“小郡主,我们先去园子里祭了众人,再回到思贤园,我再好好讲给你听。”
那洞的顶盖竟是一块活动的石板,石板之下是数级台阶,连着一条通道,通向一间密室,机关就在最上一级台阶旁。干龙点燃了通道中的烛火,带着祁暮走入密室。密室不是很大,桌、椅、床榻倒都全,还有几个贮物的木桶,甚至还有一个十分简陋的灶台,所有的东西都蒙了灰尘。干龙拂干净一张椅子让祁暮坐下,说道:“我刚才看过了,她应该已经来过了。我五日前放置在此处的米,已被取走了。”
“她?是谁?”祁暮惊疑地问。
“她,是王府的小王妃。是你的大嫂。火起之时,府中人并没有全死。你的大嫂,被拙荆救了出来。”
干叔的妻子是怀义王妃的贴身婢女,祁暮幼时一直是她带的,可以算是她的乳母。“那刘婶也没事?王府中人究竟还有多少人在的?”
干龙按了按祁暮的肩道:“小郡主莫急,请听我慢慢讲来。”
“那年王府出事的时候,我并没有在上京。年底前,王爷派我前往西夷境去寻雪峰山,给小郡主你送些衣物用度。我原本以为能在送完后回京过年,没曾想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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