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慎隔着屏风,大马金刀坐在胡床上系中衣绑带,一眼瞥见对面女郎的身影,只有个娇小的模糊轮廓。
薛慎:“俞小姐,何事?”
俞知光身形一滞,没有开口。
薛慎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她艰难地组织好了语言:“我来是想,想请将军如实相告,为何……为何要娶我?”
薛慎穿衣的手一顿。
昨日芙蓉宴,长公主向他透露了一个消息,太后有意在中秋宫宴上为他与明盈郡主赐婚。长公主与太后不睦,更不乐见金吾卫将领被这桩婚事绑定,是以来提前告知。
俞知光离去后,宴上那些风言风语未有止息,就连他也无意中听了一耳朵。下聘既能够推拒赐婚,也可以顺带替俞知光澄清谣言,是一石二鸟。
至于俞知光会不会嫁,不在他考虑范畴。
她前有婚约在先,他后有书信意有所指。
事到如今,如实相告也无妨,薛慎套上乌皮靴:“有人告诉我,太后想在近日宫宴上,为我与一位金枝玉叶赐婚,我必须找个理由拒绝。”
屏风另一头久久地沉默。
操练的军鼓敲响。
主营帐挡帘未落,士兵们整齐一致的脚步声与口号声响起,填补了这段突兀的空白。
良久,薛慎听得那黄莺似的声线,如临大敌地试探着问了个问题:“敢问,将军家里有几口人?”
“父母早逝,有一位姐姐。”
“薛家姐姐……也住在将军府吗?”
“嫁了。”
俞知光的问题,简直是东一榔头西一锤:
“薛将军当值,何时到军营,何时离开?”
“最早卯时,最迟日暮。”
“不在军营会在哪里?”
“南衙金吾卫所、金吾卫狱、各坊武侯铺。”
“薛将军赌钱吗?喝酒吗?去……去教坊司吗?”
“武将哪个不能喝?”薛慎耐心告罄,将半湿的头发草率绑起,披上软甲,大手拨开屏风。
俞知光的身影瑟缩了一下。
点兵时辰快到,今日有新兵入营,薛慎更没功夫耽搁:“不赌,不去。俞小娘子,还有什么问题?”
俞知光白莹莹的指头绞在一起,缩回袖中,“没有了,打扰将军,我……先告辞。”
女郎快步离开了军营大门。
薛慎套上麂皮护臂,看了两眼,往点兵台大步走去。
下聘第三日,将军府没等来俞家返还的聘礼,等来一队同样高调地敲锣打鼓的贺仪,送来了俞知光的庚帖与合婚书,上头用秀丽的簪花小楷,将名字一笔一划地誊抄。
“俞知光薛慎
金秋桂月,伉俪佳偶,十五喜结良缘”。
婚书送来的时候,太后身边的大内监黄福正来登门,手里拿着三日后宫宴的请帖。
一刻钟后,黄福来绿着一张脸,被薛慎府里的护卫请出府。殊不知府内以备婚为由拒绝宫宴的薛慎,脸色同样没有好看多少,木着脸把合婚书从头到尾看了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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