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槐漠然地看了两个女娃一眼,一把甩开她们,继续道:“只要您点头,将徐家的店铺全部归于我名下,我可以留下这两个丫头,来日送她们风风光光出嫁。”
这已经不是商量了,是赤裸裸的威胁。
孙女年幼,尚无安身立命的本事,哪怕承袭家业恐怕也会被霸占,若是徐槐良心尚存,信守承诺,两个女娃或有一线生机。
徐老含泪,无措间,忽而一杯盏“啪”的一声落地,瓷渣混着凉透的茶水在徐槐脚下溅开。
众人心下一惊,皆往外间摔杯那人望来。
一长身玉立的公子出现在那微弱的烛火旁,他未发一言,面色沉静,但通身的矜贵之姿世间少有。
“此人是谁?”徐槐眯着眼打量起李南絮来。
小厮揉了揉眼:“他不是杜郎中带来的吗?”
杜郎中的瞌睡终于被吓醒,撩起沉重的眼皮细细瞅了一眼李南絮:“此人我不认识。”
“何处来的宵小,赶出去。”徐槐大手一挥。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声大呼:“大胆!”
还未等李南絮说什么,柳叙言已经带人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冲到李南絮身前,拱手道:“景王殿下。”
“景王?”
满堂大惊,皆跪地参拜。
“草民惶恐,不知景王殿下造访,唐突之处还望殿下恕罪。”徐槐全身都在颤抖,整张脸面如土色。
他确实唐突,大半夜人事不干,在这欺负弱小,还让李南絮撞个正着。
李南絮冷冷瞥了徐槐一眼,任凭他跪着。
他未对徐家人说什么,只对柳叙言道:“我大周朝可有哪条律法提过,只允许男子继承家业?”
柳叙言被问得一头雾水,琢磨许久才答道:“并无,只是民间有这样的传统罢了。”
李南絮又问:“若是父母早亡,孩童可有继承之权?”
柳叙言再度道:“自然有。”
李南絮:“既如此,柳大人便做个见证,徐老想将家业交给两位孙女儿,但她们年幼,求财容易守财难,柳大人身为父母官,日后可得多派人盯着些。”
“是。”
说罢,李南絮大步流星的行到了院中,身侧树影重重,在青石板上斜出道道斑驳的光影。
身后,那郎中也收拾完药箱准备离府,却被李南絮叫住了:“杜郎中稍等。”
杜郎中猛的顿住脚,一脸狐疑地朝李南絮看来,倒是不惧,随性问道:“景王殿下有事吩咐草民?”
李南絮道:“杜郎中今日似乎没有言明徐老的病情。”
杜郎中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虽看着上了年纪,但精神矍铄,笑道:“草民每隔几日便会被架来徐宅,徐老的心疾都是老毛病了,草民把把脉便可知凶险程度,将往日的药方调整一番即可。”
李南絮眉眼微动:“心疾?”
杜郎中道:“不错,徐老的心疾好些年头了,恐怕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他们徐家的男丁都有这个毛病,徐老的大儿子便是因心疾猝然离世的。只不过徐老的身体底子好,加之平日受刺激少,生活悠闲,便活到了六十出头,但眼下看来,也是时日无多了。”
李南絮:“那徐昶也是此病?”
杜郎中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今日见这位景王愿意出手护住幼小,直觉他应是心存良善之人,对他的问题也是知无不言:“不瞒景王殿下,徐昶的病比徐老还要严重许多,徐昶曾在冬日里落水受过冻,身体寒得很,全然是靠珍贵的草药保着这条命,但是药三分毒,他的五脏六腑因常年服药都在渐渐衰退,今年年中草民替他把脉之时,已经是一副油尽灯枯之相,能撑到今冬,已是奇迹。”
李南絮听完,在昏色下沉吟了许久。
直至杜郎中走远,又有微风拂面,他撩起眼皮,仿佛想通了些什么,快步朝州府大狱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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