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来了后,温词很少能睡个好觉。
她是在凌晨两点看到秦枫的,彼时他正蜷曲着身子睡在门口,像个头圆腿长的八爪鱼在遇到危险时抱成团。
她只是想看看秦枫有没有熬夜看电视,谁成想这小崽子比熬夜更气人,这他妈比养亲儿子都费劲。
操透了心的温词缓缓蹲下,借着月光看地上呼呼大睡的小孩,手指戳了戳他软乎乎的脸蛋,说∶“准备当看门狗吗?”
秦枫意料之外的没有反驳,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后猛地一弹,擦着地板后撤,一双眼睛像小鹿般惶恐不安。
“……”温词也被吓了一跳,话音放轻了些,“这么多空房间你是一个也不挑,睡着干嘛呢?讨好我?还是说你害怕。”
秦枫盯着她不说话。
“……”不会吧,这崽莫不是第一天晚上因为害怕所以开了一夜电视吧,还真让她说对了?
秦枫是胆小鬼。可胆小鬼露出一双倔强不服输地眼神,温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手遮严了他的眼睛。
爸妈还没离婚那会,秦时月会在她犯错时攥着鲜红如血的“恨天高”揍她,可能是字写的丑了,也可能是端饭摔了碗,反正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破事,秦时月揍她时一定带着对她爸的恨,不然怎么下这么大手劲,狠死了。
当时她也是这副胆寒又固执的表情,细窄鞋跟连着硬胶纸鞋底落在身上时多的不是痛,而是麻木和恐惧,温词怀疑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过的同时,又害怕她亲妈这不留余力的力道把自己打残了,残了就走不好路,走不好路遇上狗就逃不掉了。
现在这眼神重新浮现在秦枫洁白的脸蛋上,温词面上有一丝挂不住。
她不是第二个秦时月,秦枫为什么要这样看她?她做错了?
啊,养小孩子好烦。
温词拎起秦枫往自己屋子带,用了九成力试图将他掷到床上∶“灯给你开着,今晚睡我床上,怕屁啊。”
秦枫抠她的手腕,想要摆脱束缚。
“不听话就把你丢院子里睡!”
秦枫这才噤声,两手一松,被温词毫不怜惜地摁进被窝。
温词未痊愈的手心在力道消散后如浸了盐水般生疼,她颇为烦躁地转过身,手尖发抖地带上了门。
接着睡觉是不可能了。
温词枯坐在院子前的木台上看了一夜的星星,她数了数,今晚有三十一颗。
腿和胳膊被蚊子不同程度地叮咬,第二天敏感的皮肤变红变紫,肿块扩大,看起来还有点骇人。
日子就这样操蛋的过着。
温词给秦枫在一楼整理出一间房,当天晚上这崽子照旧趴在她门口睡。
唯一长进的是胆子大了,心也放宽了,温词戳他脸也没被吓着,还能哼哼唧唧嘟囔让他睡。
“楼下你不敢自己睡,跑楼上睡走廊就敢了?”温词拽着他脸颊的软肉把人喊醒。
秦枫支起身,用两拳头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说话难得带了点服软的意味∶“你别让我自己睡,我不行。”
“离我近点就行了?”
“嗯。”
“毛病。”
秦枫没什么表情,仰着头,细软的短发下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沉吟了会儿才说∶“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靠近一点,就不会怕,就像我挨着我妈睡觉一样。而且我妈说了,你不会害我。”
秦枫不太懂这是什么道理,但他知道“血缘”是自己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杀手锏。“血脉相连”四个字单是听听就可以安抚人,所以他靠近一点,即使这个人很讨厌。
果不其然,温词每晚都在安抚他。
温词沉默地与他对视,浑身笼罩着低气压,把秦枫看到手足无措才站起身,拖着他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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