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乱中,温词好像听到曹医生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不行。”
然后躺在白衬单上的程枝雪开始抽搐起来。
屋外,月亮被云层绑架,昏沉的光如雾霾笼罩紫荆村,让人看不清前生后世条条来路。
温词解开程枝雪的衣服,找到一瓶茅台倒在手中,搓热了抹在她的手心脚心,又脱了外套箍在她身上,将她从上到下埋进还带着体温的衣服内,只露出呼吸滚烫的口鼻,几乎是咆哮着说:“柳时序!开车!我们去县医院!”
柳时序扶着程爷爷让他站好,快步走近说:“好。”
曹医生站在阴影下让人看不清表情,他有意去捏温词的胳膊让她不要多管闲事,却被柳时序一把搡开,从温词怀里抱走程枝雪后就向外跑。
回家的路小小的、窄窄的,是雨后满是脚印形状的黄泥路,七十斤重的孩子坠在胳膊上就像小型沙袋,他们一路跑,一人抱着孩子,一人拽着老人。路过林家时那条恶犬还在隔着墙吠,叫的又凶又急。
小诊所很远,与温词家村头村尾相隔,时间过了好久,又好像很快。
在远处看到院子里那抹黑时温词终于卸了口气,她切身体会到心脏高速跳动,肺泡好像炸裂的濒死之状,她想笑,转过头却再也笑不出来。
她看到抬起太阳的人“咚”的一下跪下了,太阳压了下来,压在他的身躯上,她们依旧能喘息。
柳时序终于达到极限,他托起程枝雪的两条胳膊在止不住地打颤,在温词接过孩子后,只能绵软地垂在身侧,他像一条涸辙之鱼,依靠在栅栏上做最后的挣扎。
接下来的场面没有混乱,因为柳时序还在,他用带着笑的柔和声音对温词小声说:“去开吧,我是车主,出了事我负责,你放心向前。”
温词没时间浪费,她哆嗦着说:“好,有你就好……”
钥匙第一次没插进,被温词抖着手掉在脚下,程爷爷在后座抱着程枝雪一遍又一遍念着“主赐平安”,温词在这一声声祈祷中给了自己一巴掌,终于开动汽车,猛踩油门撞着栅栏飞了出去。
后来的一切温词一概模糊,记忆里都是后车镜里柳时序坐在地上,颤颤巍巍举起胳膊竖起大拇指的样子。
程枝雪进了急救室,深夜的医院走廊亮着揪心的灯,她帮着去缴了费,找了床铺,陪程爷爷坐在冰凉的铁椅上十分钟又一个十分钟。
终于,程爷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小词啊!真的给你添麻烦了,没你可怎么办?”
他哭了,这个一辈子要强的顶梁柱驮着腰深埋脸颊。
他说:“谢谢你,回去休息吧,孩子这有我,我身子骨好,留这没事。”
温词嘴唇翕动,没说好也没说走。
程爷爷又拍她的背说:“家里不是还有小孩,你回去也看着小孩,枝雪在医院啥也没有,你就当回去帮我给她带几件换洗衣服,明早帮我送回来,麻烦了。”
温词听完,终于慢半拍想起来,柳时序还在等她。
时针直到十二点,温词再次无证驾驶着这辆汽车行驶在月色下,车窗落到底,停着耳边呼啸的夜风,感受秋日深夜里寒风刺骨的温度,离家越近,手指越麻木,心却越热。
奔驰八十码直接开进院子,温词忘了踩刹车,一脚撞上门口的大树,她看到车前盖“啪”的一下弹起,然后是糊在脸上的安全囊。
最后听到柳时序喊着她的名字把她抱出来,一边从上向下摸索着有没有受伤,一边安抚她:“深呼吸,很棒老婆,车开的很棒,一点都没伤到自己。”
温词本还在神游,听到他这样说立马就憋不住。
她贴着柳时序的脸去寻找那两片冰凉柔软的唇,他们像交媾的福寿螺紧紧缠在一起沉进河底。
“小孩怎么样?”柳时序将温词抱进怀里,捋着她的背让她好好喘息,“送医院了对吗。”
温词像沙漠中的仙人掌,急切去衔他的唇,“应该没事,去了县里最好的医院。”
柳时序由着她闹。
咬他滚动的喉结,腕下的脉搏,剧烈跳动的胸口,直到手掌再次鲜血淋漓,像碾碎的花汁溅在柳时序脸庞、白颈、发梢,让他像朵糜烂的花盛开在紫荆树下。
直到电话铃突兀地在苍穹下回荡,温词疲惫地趴在柳时序胸前,摁下接听键,然后听到程爷爷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彼方传来,疲惫地、轻轻地、淡淡地说:“小词老师,枝雪凌晨两点走的,谢谢你。”
凌晨三点,温词终于明白曹医生那句“不行”。
月亮终于露出全貌,圆的好似童话,可惜没有午夜奇迹出现。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abxsw.net dingdianshu.com bxwx9.net
kenshu.tw pashuba.com quanshu.la
tlxsw.cc qudushu.net zaidudu.org
duyidu.org baquge.cc kenshuge.cc
qushumi.com xepzw.com 3dll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