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徐英平先生在家吗?”夏木拎着一兜水果,站在门口大声问。
那是一个堆满杂物的门口,两旁的空矿泉水瓶,压扁的易拉罐和纸箱码成了小山,将门围住,让这个单元楼里的住宅变成了穴居的山洞。不知何年何月从何处渗进来的水,洇湿了这堆杂物,在底部形成了一片发黑的霉斑,散发着酸腐的味道。门后面传来巨大的电视剧对白,即便隔着一道门,依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屏幕内的矫揉造作。
夏木只得更加大声地喊叫,以压住电视剧的对白:“请问……”
“谁啊,”拖沓的脚步声紧接着不耐烦的喊声走来。
“我是警察……”
“妈的,又是谁投诉我了,”电视声音骤然小了许多,屋内的人打开了门,透过半脸宽的缝隙敌视着夏木:“我年龄大了,耳背,不开大点声听不见,是不是楼上那王八蛋投诉的,说我太吵了,还是说我占了公共过道?”
“您误会了,我不是派出所的,不管投诉的事儿……”
门后的人用更加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夏木慌忙拿出了警校的学生证。
“我叫夏木,夏金兰的儿子,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夏金兰的儿子?”他接过学生证看了看。
夏木点了点头,印象中的中年人佝偻着腰,头发全白,老态龙钟。
“以前您在印刷厂家属们对面开了个书报摊,我们家就住对面的2单元楼。”
“你不是搬走了吗?我记得,你那时候只有这么点。”徐英平比划了一下。
“八岁,跟我姥爷搬到东北新安林场去了。”
“都这么大了,”徐英平把学生证递给夏木,依旧没有敞开门。
“我现在在白川市刑警队实习,过来看看您,”夏木晃了晃手中的水果,“能进去说吗?这都是给您的,拎着怪沉的,我给您放屋里。”
徐英平见夏木带着上门礼,这才打开了门,把他让了进来。
“你妈妈是个好人,以前经常照顾我生意,有时候你们家包了饺子,她还会拿一饭盒让我尝尝,可惜,好人命都不好,就像我一样,”徐英平一边说着,一边调高了电视机音量,重新投入到虚假的世界里。
夏木侧目打量着屋内,这是一套典型的回迁房,面积很大,但布局和朝向不好,廉价的白瓷砖,廉价的深红色板材家具,被泡过水的墙壁鼓着一些空包,廉价的玻璃茶几,轻轻一碰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散架,阳台上同样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准确的说是待卖的废品。废品遮住了窗户的一部分,令屋内光线黯淡,昏昏沉沉的。墙上挂着一些合影,老夫妇俩的,也有三世同堂,不过,这间屋内却没有他人生活的痕迹,透着独居老人的气息和凌乱。
“我儿子和儿媳都搬到深圳去了,那边房价太贵,我卖了两套房才够他们付个首付,前两天还撺掇着让我卖了这仅剩的一套房,跟他们一家三口过日子,说是要好好孝顺我,让我去海边养老,呸,还不是惦记我这点棺材本,”电视里也正在上演类似的剧情,徐英平跟着一块儿骂起了自己的儿子:“没出息,啃老族,我才不会上当,我死也要死在我自己的房里,客死他乡算怎么一回事。”
夏木见徐英平只顾抱怨,只好强行打断了他:“我今天来是有件事儿想请您帮忙……”
“我老伴就是被我那不孝的儿子给气死的,我看我迟早也得被他们气死。”
夏木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徐伯伯,有件事,我想请您帮个忙。”
“事儿?什么事儿?”
“我们刑警队正在查当年那个案子,白川案……”
“该跟警察说的,我都说了,说了十几二十遍了,嘴都起茧子了。”
“我想让您帮我打一份通话清单……”
“什么?”徐英平一脸疑惑地看着夏木。
“当年那个公用电话的通话记录,您去电信局跟他们申请一下。”
“你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那电话被你们刑警队的人给弄坏了,”徐英平一边嘟囔着,一边朝背阴面的次卧走去,夏木见他没头没脑的絮叨,只好跟了过去。徐英平推开次卧的门,打开了屋内的灯,只见里面同样满满当当堆满了破烂,烂桌破凳,废纸片塑料瓶,简直是个垃圾的海洋,中间留着条狭窄的仅供一人通过的道路。徐英平颤颤巍巍在破烂中翻找着,夏木生怕上面的纸箱掉下来,砸中他,只好垫脚伸手,扶着高空的东西。不一会儿,徐英平从里面抽出一个纸盒子,吹了吹上面的灰:“你妈妈出事那天,俩警察拿着小毛刷,沾着黑粉末,在我这电话上刷来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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