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他一动也不动,她只能继续接下去的工作——缝合他的伤口。
她手中的针线穿过他的皮肉,带出鲜血,仿佛也把沙贝儿的眼睛染成红色了。
“贝儿,你……累不累,剩下的让娘来做……”沙夫人好怕女儿倒下。
但沙贝儿摇头。
“不必了,我可以的,不过他双腿和手臂上的伤就要麻烦爹娘了。”她平板的语气几乎不像个活人。
沙堡主和沙夫人都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女儿,那冲动莽撞的小姑娘在刹那间成熟了,被悲伤逼得长大了,失去了她的天真娇憨。
他们曾经渴望她长大,整整十年,他们期望着她从娇俏可爱的少女,蜕变成温柔稳重的大姑娘。
如今他们的希望成真了,可为什么他们一点也不高兴?
夫妻俩流着泪又迅速擦掉,专心帮忙沙贝儿救人。
沙贝儿的针线功夫从来没好过,她绣只凤凰,人人都当是乌鸦,但当她缝合穆康的伤口时,下手却稳得像个大师。
细针穿过皮肤、然后是肌肉,再是皮肤、肌肉……没多久,针和线以及沙贝儿的手也完全染上血色。
鲜血带着一种她终生都忘不了的可怕腥味,但不管再难受,她还是很认真,一针一针地数着……八十七、八十八、八十九,整整缝了一百零八针,她才将穆康的伤口处理完毕。
这时,沙堡主和沙夫人也包扎好穆康手脚的伤势了。
沙堡主又喂了他两颗护心丹,让他不稳的气息稍稍稳定下来,但他的脸色依然诡异暗沉。
沙家人不是深谙医术的大夫,他们只学过几天的急救之术,也不知道他这种情况算不算正常?
可沙贝儿看得出来爹娘都累了,连续四个时辰的急救,每个人都乏得手脚发软。
她说:“爹娘,穆大哥刚服了药,也许需要一些时间恢复,这里有我就够了,你们去休息吧!”
“你也累了,不如叫阿敏来守着,你去睡一会儿,再来看他。”沙夫人很担心女儿。
“我就算回房也睡不着的。”沙贝儿即便答话,可眼神片刻也没离开穆康身上。她全副心思都在观察他的心跳和呼息,祈祷它们能越来越强劲,他终究能恢复过来。
但结果只是让她失望。
“娘,你去睡,我一定要看着他醒过来。”她坐到穆康身边,挨着他,好像就在那里扎根了。
沙夫人拿她没辙,只好和丈夫先回房,同时吩咐厨房给小姐炖鸡汤、熬雪蛤,反正什么滋补就煮什么,现在需要调养的不只穆康,连沙贝儿的情况也不好。
唉!只是采个参,怎么会弄成这样子呢?沙夫人真是不懂。
“待明儿个找天源问问吧!”沙堡主说。
“你是说,这事和天源有关?”
“当然有关,要不他们会巧到一起回来?”
沙夫人低下头,沉思许久,才道:“相公,若是天源害了穆大夫……你打算怎么办?”
“应该不至于,否则他哪里敢把人带回来?”沙堡主说。“不过穆大夫的伤,九成九与他脱不了关系。我希望穆大夫能醒过来,天源的事就由他来处理了,毕竟一人做事一人当,天源现在也读了不少书,该知道负责任了。”
“那女儿和天源的婚约……”
“你看贝儿那样子,像是肯嫁天源的吗?”沙堡主越想越怒。“老祖宗曾交代,岑老头不是个普通的大夫,堡中人绝不能怠慢他。我也把他当爷爷一样供着,就差每天三炷清香祭拜了,结果呢?贝儿打十六岁起就没再长过,我请岑老头帮贝儿治疗过几回,有用吗?天源高烧,伤了脑子,变得半痴不傻,他治了几年也没治好,直到穆大夫出现,只花一年就让贝儿和天源恢复大半,你不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相公的意思是……这些事都是岑爷爷搞出来的?”
“恐怕是贝儿不想嫁天源,才联合岑老头干的坏事。”
“想不到贝儿为了拒婚,居然……”沙夫人长喟口气,既恼女儿的刁钻,也心疼她的处境。爱她的人,她不爱;她爱的人,不敢爱她,这已成一团打不开的死结。“相公,有没有可能——”
“你想让天源和贝儿解除婚约?”
“我看贝儿是真的很喜欢穆大夫,若逼她嫁天源,也不会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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