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枕边人,捅起刀来最疼。
裴兰烬对邢燕寻的爱意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他的所有热烈的情绪都被一盆盆冷水浇透了,现在,当他站在冷风里,一件件思考自己与邢燕寻之间的事情时,心里便只剩下了无限的懊悔。
他当初为什么要贪图邢燕寻的刺激与新鲜感呢?
短暂的贪欲,毁了一生的前途。
若他当真与邢燕寻相知相爱,互不背弃,那他舍弃沈落枝这件事也不会叫他如何介怀,但是他与邢燕寻之间走到了山穷水复互相厌烦的地步,那他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沈落枝。
沈落枝与邢燕寻是完全不同的人。
最初的鲜欲退去之后,重新再审视一番后,裴兰烬越发觉得沈落枝好。
沈落枝出身高,有手腕,有心计,瞧着像是娇滴滴的姑娘,但实际上外柔内刚,有进退知隐忍,她在郡主府能当郡主,出了郡主府能做裴家妇,裴府四房,沈落枝一来,肯定能盘的明明白白。
但邢燕寻不行,邢燕寻飒爽鲁莽,有些心狠手辣,却又不够聪明,做不来那些细致活儿,把邢燕寻圈进裴府里,邢燕寻不舒坦,他也不舒坦。
他们两个是互相爱过的,只是却始终无法磨合,他们都试图努力的去迎合,但是却又无法泯灭掉血肉之中的自己。
故人言,门当户对,自是有道理的,西疆的马进不了京城的院,可他们谁都不信,非要硬碰一碰,削掉自己的骨头,去穿对方的鞋。
只有碰上了,才知道不合适。
但这个时候讲不合适,已经晚了呀。
裴兰烬看着黑压压的天,想,已经晚了。
当晚,裴兰烬带着邢燕寻离了京。
这一趟吊唁起码要走上半年,再多可能一年,若是中途不顺,碰上什么意外,可能又要耽误几个月。
总之,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回来了。
这一走,走的悄无声息,甚至除了裴家人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公文都是后补的。
——
此时,耶律枭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
六月初夏。
京城的六月多雨,那雨也不似江南般温润,常常是又急又凶、噼里啪啦的打上一场,一下就是一整夜,第二日早上起来时,院内都会泛着一股子土腥味儿和雨后的清新味儿,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却并不难闻。
沈落枝向来不爱贪眠,故而一大早便醒了,在屋檐下调香,她近日得了一些好香,打算调制出来两款,送给安平郡主。
她调制香料的时候,那小狼便在她身边跑来跑去——不过是半年时间,这小狼便已经长到沈落枝腿骨高了,也不像是幼时那般绒毛细软了,现下皮毛被养的油亮水滑,骨骼健壮,这小狼崽子不愧叫沈蹦蹦,极爱爬树蹦高,又常常爱自上而下的扑人,以吓人一跳为乐,府内的丫鬟仆人被扑过两次后,沈落枝便亲自拎着根小棍教诲它。
但收获不大——这畜生也会看人脸色,沈落枝骂它打它,它就老老实实的坐着,也不嚎叫了,但是沈落枝给它一个笑脸,它就继续去摇着尾巴四处扑人。
沈落枝被它气得大骂耶律枭。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狼,她就不该给沈蹦蹦起名姓沈,该姓耶律的,这小东西惯会当人一面背人一面,沈落枝若是真的下狠手用鞭子抽它,它还会往地上一倒,“嗷呜嗷呜”的干嚎,一嚎就是半夜,非要沈落枝亲自拿着鲜肉来哄,才算罢休。
她提前感受到了养孩子的痛苦。
待到了后来,沈落枝竟然都有了一种世事看淡的从容,只要沈蹦蹦不把墨汁打翻,然后再糊到她的脸上,她都能容忍。
凑合养吧。
还能打死吗!
待到了她将香调好后,便已是午时了,快到了与时家大姑娘约好的时辰,便唤了袁西来将小狼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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