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天啊!这真是精采的祝酒词,啪格说。
“三个什么人物?”乌苏拉问拜伦。
“《白痴》中的三个人物,”他说。“那是一部俄国小说。”
帕米拉突然尖声大笑起来,把她的香摈酒也泼出来了。
餐厅里灯光暗下来,因为表演开始了。一个极力模仿鲍勃。霍普谈吐的司仪说了一些关于食品配给、希特勒、东条和宵禁的笑话。两个夏威夷人一边弹吉他,一边唱。接着六个跳呼拉圈舞的姑娘赤着脚扭着波浪起伏似的舞步,进入粉红色的聚光灯照明圈,她们的草裙发出声音。她们边唱边跳,后来打破合舞的队形,在空舞池中分散开来,邀请就餐的客人同她们一起跳舞。男人一个接一个跳起来,面对姑娘们,跳起呼拉圈舞来,有的甩掉了他们的皮鞋。他们大都只是做出一些滑稽的动作罢了。那个最漂亮的姑娘,看上去更象个欧亚混血儿而不太象夏威夷人,扭着屁股向亨利的桌子走过来。看到华伦座位前那个花式蛋糕,她向他娇媚地微笑,伸出双手来招呼他。
“去吧,亲爱的,”杰妮丝说,“让他们看看应该怎么跳的。”
华伦带着严肃的表情站起来,面对着那个穿草裙的姑娘。他没脱掉皮鞋,优雅地摆动着身子,保持着他那身有一双金翼的白军服的尊严,冷冰冰地跳着循规蹈矩的呼拉圈舞,使帕格想起了《蝴蝶夫人》中的那个海军军官那个同亚洲美女调情的、气派十足的、沉着的年轻白人。
“我以前不知道男人也跳这种舞,帅眯拉对帕格说。
“看来他真的能跳呢。”
那个跳呼拉圈舞的姑娘脸上那种歌舞女郎经常流露出的笑容变成了甜蜜的欢笑。她直勾勾地盯着华伦的眼睛看,而且感情冲动地把她的花环套在他的脖子上。她的舞姿更富于性感了。其他桌子旁的客人望着,低声谈论起来。维克多。亨利向他自己的桌子周围瞟了一眼,看到杰妮丝、帕米拉和乌苏拉把赞美的眼光停留在华伦身上,而埃斯特和塔茨伯利却兴致勃勃地紧盯着那个跳舞的姑娘。 拜伦没对她看。他的脸上凝着一副喝醉了的神情,他正注视着他的哥哥,眼泪正从他的脸颊上淌下来。
第二十四章
不间可知,塔茨伯利住的是总统套房;不问可知,套房中有一间摆满了填得又厚又软的现代派沙发和扶手椅的大起坐室,但没法预先知道的是,墙上竟然都裱糊了印着奔腾的红色大种马的糊墙纸。塔茨伯利对帕格说,这个套房最好的特色被灯火管制用的落地黑窗帘挡住了,那是一个面对大海和金刚钻角的宽阔的阳台。“在月光下景色迷人,”他一边说,一边同帕格走进套间,帕米拉沿着过道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去。“你要喝什么,维克多?白兰地?还是来杯不放冰的威士忌苏打?冰箱倒是有一个,可是不能使。处处都跟新加坡差不多。”
自从指挥“诺思安普敦号”以来,直到今天黄昏,帕格没喝过烈酒。他要了白兰地。他尝了一口,就隐隐约约地勾起了当初接到罗达要求离婚的那封信时感到的强烈痛苦。塔茨伯利猛的坐在一张扶手椅上,咕嘟咕嘟地喝着深色的威士忌苏打。“晚饭真精采,维克多,真的。非常喜欢你的两个儿子。眼下,很少见到这样深厚的家庭情谊了。嗯,你感到怎么样,老兄?有什么真正的新闻?说吧!正在准备一场大海战吧,对不对?”
“埃斯特那件震惊人的事是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哦,我亲爱的伙计,‘乌贼号’打沉的第二艘船是医院船。”
帕格陡的坐得笔直,伸出食指指着塔茨伯利的脸。“他不可能告诉你这种事的。”
“可是他告诉了,老弟。”
“你听错了。”
“轻点,轻点。原来那是一艘伪装的弹药船。他有照片为证。那艘船沉下去以前劈劈啪啪地爆炸了半个钟头,象一家烟火厂。而且还装着多少吨的生橡胶。他取回了样品。”
“埃斯特当时喝得烂醉了吗?”
“没有。也许帕姆使他说个没完。她相当喜欢他,我想。”
“把你听到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用红十字伪装一艘弹药船是下流的勾当。日本人悍然不顾文明战争准则的典型事例。他们是野蛮人,帕格。”一只肥胖的拳头在空中挥舞。“埃斯特少校是一个白种战士,他能够跟他们一样残酷,一个知情识趣的年轻美国人,有一颗杀人者的心。一篇呱狐叫的稿子。”
“你要他继续杀人吗?”
“那当然啦。”
“那么,别把这件事记在脑子里。全是醉后胡说。你有什么打算,韬基?你接下来上哪儿去?”
“旧金山。华盛顿。然后回英国老家,再从那儿到北非沙漠里的陆军中去。”他向前探出身于,那只好眼睛瞪得老大,大肚子在黄色的绸衣服里绷得很紧。他从牙齿缝里发出压低了的声音:“说啊,帕格。亨利,要出什么事?我直截了当地问你,要出什么事?他妈的,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你国家的朋友埃”
喝了使人愉快的白兰地:帕格感到脑子里象有一片烟雾。战斗即将来到,他想,塔茨伯利呢,恰巧在这里,如果他走掉,那对同盟国该是一个损失。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妨通融处理,改变一下根深蒂固的绝对保密观念。“好吧。你忘了那艘医院船,我就告诉你一点消息。”他伸出一只手来。“行不行?”
“可你这是尽吆喝,不亮货呢。”
“不错。”
“好,就这一回,我愿意相信一个美国佬。”塔茨伯利交叉紧握十指。“行!现在说吧。”
“别离开檀香山。”
“别离开?好啊!干嘛别离开呢?说下去,说下去啊,把情况全告诉我啊,老朋友。我急得气也透不过来啦。”塔茨伯利真的气喘吁吁起来,有点象一个漏气的风箱,呼呼的声音相当大。
“就是这么一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
亨利用平板、单调而着重的语调,好象是从军舰上电子扩音器里发出来似的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说:“别……离开……檀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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