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可见这明嫔也是个不好对付的。
面上到底还有几分客气,次日薛楚铃便来寻她。
枕春从屋里出去迎接,见薛楚铃正在看外头的八重黑龙入神。她穿着一件儿十分精致的艾绿色绣缠枝儿的八幅裙,轻轻挽着墨色披帛,果然不俗。
枕春便出声唤她:“珍婉仪小主驾临,有失远迎。”
薛楚铃回过神来,脸上是无懈可击的笑意:“明嫔资历在我之上,何必出来迎我。”说罢随着进了内堂入上座。
枕春心中想着,资历也不过先几月,哪里算得在她之上。又因冬日里,薛楚铃替祺淑妃拉拢未果,便没什么交集。这次私下会面,倒有几分尴尬。便干笑两声:“珍婉仪前来有何赐教?”
薛楚铃果然机敏,看枕春不与她迂回,就了当说了起来:“明嫔是个爽快的,如今陛下旨意在兴办教坊,我二人授命履行……大家都瞧着的。我只想着与你协商一番,也好早日落实处。”
“珍婉仪位份在我之上。”枕春给她看了茶,又上了两碟点心,“珍婉仪如何说,我便如何做就是了,哪有那么许多讲究。”
薛楚铃见她说得利索,便以绢擦唇,饮了茶水才道:“你若肯谦让,我便想回禀陛下着告示以明天下,四方招选人才最好。先由掖庭司的教坊挑拣清白的、能干的,再一一送到我二人面前过目。”
“一一过目?”枕春疑惑,“这可不要花费许多精神?”倒肯?
薛楚铃犹疑着,眼里瞧着雾蒙蒙十分惹人怜爱:“我也如此思虑,不如咱们分开来。”好似仔细斟酌过似的,“我从小习乐,不如就由我来挑选伶人、散妓,考选他们的歌艺、琴艺等等。”又笑着,“陛下既说明嫔擅识人,不妨挑选乐工、先生、管事。如此兵分两路,自然更快了。”
枕春听了恍然大悟,面上笑不出来:“果然周到。”
她薛氏挑选伶妓,便将美貌过人的、妖娆妩媚的通通打发回家,不给教坊艺人丝毫爬床的机会。这样一来,权宠不还牢牢掌握在她们薛氏姊妹身上吗。往后教坊若有惹怒陛下的地方,或是追查管事的、排舞的、写故事写曲子的,枕春哪里脱得了干系。这还不是果然周到?
薛楚铃见她面色不善,低声说着:“到底也是嫡姐姐的意思,总要辛苦明嫔几分。”
言下之意,此事是祺淑妃授意,哪里容枕春置喙。枕春心道,自个儿一个小小嫔位,犯不上与她祺淑妃娘娘明面上过不去,便只得强颜欢笑,满口应下。
如此充实教坊,挑选乐工、艺人的事宜便广而告之。
第五十章 訾太医
六月十五,便有各地甄选而来的艺人、乐人入了帝城。经过掖庭司的排查,各职剩下五十人以供薛楚铃与枕春挑选。若得了青眼留下的,便能编排入教坊,成为帝城供职的艺人,也是荣耀的事情。前朝有太常寺与掖庭司一并主持招选事宜,这一回由天子钦点的嫔御看管。明眼人都知道了,现在帝城最得宠的,除了怀孕的皇贵妃,无非是这珍婉仪和明嫔了。由此每至一处,便有宫人将她二人伺候着供着,生怕有安排不妥的地方。枕春难得糊涂,也笑着受了几天当宠妃的日子,实在让人浑身舒畅。
那日早上起得早,枕春穿了嫔位的青色绣鹤羽的正服,戴点翠碧宝如意钗两对,梳双刀髻,以金玉磐牡丹饰双鬓,尊贵雅致,仪态万端。又佩玉莲头耳坠、白玉镯一对儿。脚下踩着一双荼白黄缨的绣鞋,扶着苏白,步履轻盈,落座在颐仁宫偏殿上座。
少顷便有内侍上来遮上一层纱帐,隔着看出去如在雾中。那铜色的兽脑香炉里漫漫有浓香卷出,只薰得枕春昏昏欲睡。少顷又有人伺候坐舒服、奉茶,忙碌得一阵子。辰正时,各部妥当,便有内侍在外宣名:“宣周文骞、王品、张祖西觐见。”
念罢,便有三个男子为一列入侧殿,撩袍行礼:“草民叩见明嫔小主。”又各报家门。
“草民周文骞,秦淮人氏,世代为画舫乐工,擅芦笙、横笛。”
枕春依稀见是个中年男子,背上背着芦笙,腰间挂着横笛,只瞧不清模样,便示意苏白问话。
苏白得令,出声道:“秦淮歌舞天下闻名,你可有得心应手的曲乐,或写过歌戏?”
那男子听得,以首叩地,沾沾喜色:“有的有的!草民曾写过一首曲子,在家乡广为流传,颇受欢迎。如今年轻女子也有时时吟唱,十里八乡最得瞩目。”
枕春允了。
那男子轻咳两声,嘹亮唱了起来:“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
他音色还未落,苏白便拿起案上擦水的抹布,从帐后出来。只见她一手抓住那男子发尾,一把将抹布塞进其嘴里。那叫周文骞的挣扎了两下发不出声音,便让苏白招呼了内侍拖了下去。
苏白冷面道:“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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