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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了一夜的雨,地上不少积水。南山骑着马哒哒哒往万年县县廨去时,上远也从公主府出发,到了吴王的府邸。
吴王的宅子已空置多年,虽提前布置过,但总有些少人味的空洞。这时吴王已用过早饭,坐在藤花架下教儿子李佳音下棋。
东边出了日头,天渐渐燥热起来,藤花架下倒是凉风习习很是舒服。尽管是这天气,吴王仍旧穿得不少,膝上甚至覆了薄毯。一张俊丽的面容上是毫无血色的薄唇,连眉毛颜色都很淡,也因为这几分病气,神情姿态也格外悠远,像晚雾中的终南山。
听得姊姊到了,吴王并没有起来,他儿子倒是跳起来,高兴地道:“姑姑来了!”说着便往前面跑去。
执事跟在后面喊:“郎君当心啊!”
吴王并没有干预小儿,自己抱了棋罐心不在焉地看棋谱。
那边上远见小侄子跑来,并没有显出身为一个姑姑的亲近。她对这个孩子不喜欢到了极点,她淡淡地说:“佳音,你父亲呢?”
佳音笑着回道:“在看棋谱。”
上远睬也不睬他,径直便往府里去。无奈佳音却像块饧一样总黏着她,甩也甩不掉。小家伙虽然腿短,步子迈得却是飞快,好像一定要跟上姑姑才行。
佳 音母亲十多年前嫁于吴王为妻,生佳音时没能保住命,从此便只留了吴王与小儿两人相依为命。且她出身也并不简单,身为藩镇节帅的宝贝独女,自小受尽宠爱,惊 才绝绝能掐会算,可却只留下个儿子便撒手人寰,令老节帅悲痛到极点,故而将所有对后辈的爱全都倾在了外孙佳音身上。
佳音,佳音,上远心里一边念叨这孩子的名字,一边默默握紧了拳。
一大一小很快到了花架下,吴王缓缓抬起头,单薄的唇边浮起的笑意也很单薄,甚至有些傻气。他淡淡地笑:“姊姊来了。”
上远坐也没坐,居高临下看看他,却是和颜悦色地说道:“弟弟好悠闲,在那边下了这么多年棋还不够,如今回了西京,还要这样痴下去吗?”
“姊姊知道,我没甚么大志向的,有这张棋盘足矣。”他依旧懒懒散散,抱着他的棋罐子不松手,又接着说:“何况我的身体,还能做什么呢?”
上远顺着他的话接:“西京名医有许多,总有人能治好你的病。”
吴王还是那样笑,同佳音说:“佳音,你去温会儿书。”
佳音刚要应声,那边执事匆匆跑了来,站定行礼,紧接着道:“宫中来了人,请小郎君进宫一趟。”
佳音闻声看过去,吴王往棋盘上稳稳落下一颗棋子,而上远,轻轻挑了唇角,脸色有些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猜到一共有哪些队可以站呢?可以猜到老皇帝选的继承人嘛……
裴君:反正我谁也不站,我就只要把徒弟娶回家就行
吴王:真的谁也不站吗小渠渠
☆、第37章 三七平衡
听说吴王独子李佳音覆圣人之召进了宫;朝中便各番心思涌动,常参官们更是接连好几天上朝都精神高度紧绷;就怕听漏一个字错过了惊爆消息。
谁 知道圣人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就要立储君了呢?东宫之位可是空了好久,皇城东北角的东宫官署这些年所配人员寥寥可数;真是寂寞如雪闲得发慌。这些年来;隔着一 条安上门街的衙门都高傲地当他们不存在;衙门南边的都水监又是一群“匠气十足”的小家子气官员,军器监的脸色又贼难看;于是被迫只好和朝中恶评不断专门供 应伙食的光禄寺做朋友。
可光禄寺总被差评;简直恶意满满,说话也总令人不快;东宫官署已是受够了这样的“邻居”,于是一听得圣人要立储的动静,立刻抛开糟糠之友,积极洒扫衙门坐等新主子的到来。
可等呀等,等了足足半月,圣人却只是每日召李佳音到宫里坐坐,考察考察小家伙的功课,好像什么打算也没有。
已值仲夏,西京上下晒书的晒书,晒笔的晒笔,晒纸的晒纸,还有晒娃的……李佳音已在太阳底下晒了两个时辰,整个脑袋都快要耷拉下去了,可还是靠意志力强撑着,小身板站得挺直,像是被钉在了砖地上。
内庭似乎特别安静,连风都没有,只有侍卫来来去去,还有内侍遥遥站着,目不转睛盯着李佳音,等着随时纠正其站姿。
李佳音今日被罚站,是因昨日功课做得不好。他身为圣人侄孙,倒仿佛是受了太子的待遇,最好的老师教学问,最严格的老师评功课,还有恶毒的内侍时时刻刻盯着他,要规正他的言行。
虽圣人到现在还不松口,但明眼人都觉得,这已是将皇侄孙当储君来培养,说不定再过一阵子,便要诞生一批譬如太孙太傅、太孙洗马等等属官。
李佳音在默默晒太阳的同时,圣人则正在延英殿与人下棋。棋盘上已排了好多碧玺做的棋子,棋局厮杀似乎有些激烈。圣人散漫开口问身边内侍:“还站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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