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心无旁骛看电视的周引练突然站起来,走到泯芳身边坐下,格外认真地问:“姐姐,你以后要是出山,就去一个和我在的城市很近的地方,行吗?”
泯芳答应不了,周引练抓着她晃了晃:“行吗?”
就是这个时候泯芳才发现,她真心把周引练当做自己的妹妹。她上山那年六岁,人世的消磨注定她山上的同龄人沉稳。山下那个作为她的容身之地的家庭里有很多小孩,年长的姐姐自然要照顾年幼的孩子。
她知道,就算引练如愿以偿去了靠近海边的城市,也在那里待不了几年。十七年的时限,她最多只能看一年的海。她第一次为此难过,此时的周引练不知道自己实为某位前辈的转世,这是泯芳不能陪她分担的事情。
那件属于她、要陪她走过最后一段路程的法器沉睡在拂尘榭里,不知道性格如何,能不能照顾好她。
泯芳最后还是违心地点了头。
周引练满意而高兴地爬过去继续看电视。法衡待了一会儿就要走,泯芳叫住她,说:“头发要散了。”
法衡闻言,回手去摸肩头上的辫子,确实是松散了。她不喜欢和人过分亲近,摇头说:“不用劳烦师姐。”
“这不行,回去的时候头绳要是掉在路上就不好了。”泯芳拉着她坐下,从抽屉里取出梳子替法衡梳头,笑着说,“待会儿弄好了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法衡没回答,把头绳递给她。泯芳帮她把头发梳顺,用那条有些旧的头绳简单地把头发束好了。泯芳端详一二,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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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衡摸了摸头发,小声说:“我就这一根头绳。”
泯芳问:“每个月都发的零花钱呢?”
法衡小声说:“叫师姐帮我买吃的了。这根断了,日后从毛衣上拆根线来绑一绑凑合着也行,不用买专门捆头发的。”
几个月后,枕棋氏的固定环节春节宴会上,泯芳给每一位同门送上几根不同颜色的头绳做礼物。微生汴笑着问她:“泯芳师妹,你哪来这么多钱买这个?”
“师祖每个月发下来的零用钱里攒的。”泯芳说着,从盒子里掏出几根放到微生汴手里,“这是给师姐的。”
秉承摘星楼的秃顶传统,微生汴的头发估计撑不了多久。但她还是带着犹疑接下,惊奇地和旁边的葛附对视。泯芳又拉过葛附的手:“葛附师姐,这是给你的。”
葛附如坐针毡,手抖得拿不稳酒:“我是短发啊。”
“不扎头发的话,还可以用来卷卷轴。”泯芳把头绳放到她手里,压低声音说,“要是只给缺头绳的人,说不准她会不好意思收。这东西不占地方,求您收下。”
葛附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再次和微生汴交换眼神。回过神来正想和泯芳说话,她已经走到法器们中间了。
微生汴怀疑地问:“你觉得她是演的吗?”
葛附瞪她:“她拿钱来演?”
微生汴回瞪她:“一条头绳能有多贵?”
葛附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估算道:“在山下,这样的头绳大概要一分钱。她每人给五条,枕棋氏里上上下下近两百号人,每个人都给她就得花掉十块。”
当时的枕棋氏还没得到程阿金的扶持,在经济问题上有些入不敷出。山上自有笔墨纸张,饭食和衣物也不短缺,像泯芳这个年纪的孩子一个月就能领到十块钱,算是锦上添花,让能下山的前辈帮忙带零食的。
孩子们六岁就能拿到零花钱,年纪越大拿得越多,只是枕棋氏财政压力大,就连出山镇守的前辈们有的还在山下打零工。法衡那个年纪的孩子拿到的钱不多,正好是贪嘴的年纪,想吃些山下的零食是没错。
她不喜好面子装扮,可日后若是真拿毛线捆头发,万一被年纪小不懂事的孩子嘲笑就要伤心了。正巧泯芳不急着用钱,大家都能得东西,也算皆大欢喜。
微生汴大口喝酒,盯着泯芳发礼物的背影说:“泯芳早过了拿法器的年纪,因着师祖那副老骨头上的病痛拖到现在,我私下跟师祖问过,师祖是想叫她试试鱼肠。鱼肠虽然不错,但她一个学阵的,拿把剑顶什么用?”
葛附给她添酒,说:“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微生汴故作惊讶:“别吧,难道真是和我想的一样,师祖老到昏聩了,选法器这种大事都乱来。”
“又在这说师祖不好。”葛附对她的心思颇为了解,故意说,“十几年了,你还为着周绦的事记恨师祖?”
她说到这里,又叹息一声:“泯芳如今跟引练这么好,我就怕万一哪天引练没了,她就学起你这个样子。”
微生汴大笑:“怎么可能,泯芳哪有我这么蠢?”
葛附也跟着笑,两人举手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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