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丘看了看他家新修好的房子,又看了看自己布鞋子上沾着的泥。
干净的地板上,满是落下来的稀碎的土块和泥浆。
他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牵着苏岑的手,冒着大雪走了回去。
苏岑不记得那天走了多久,只记得从那家人的房子里离开的时候,心情很轻松。
后半段路,是钟丘背着他走回去的。
绕是如此,苏岑回家的时候,脚上也长了水泡和冻疮。
当天夜里,钟丘一宿没合眼,抽了一整晚的烟。
第二天,他从床底下,摸出了一把猎刀,那是身为猎人的父亲留下的遗物。
父亲不想让他走自己的老路,反复告诫他在学校认真读书。
年少的时候,钟丘就每天站在放学的路口,等待着父亲回来。
那时候,他的梦想就是有一天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所以在学校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夏梦的爸爸,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竞争对手。
直到有一天的夕阳下,村里的长辈带回来一把染血的猎刀,还有半截胳膊。
“对不起,我们只能抢回来这些。”
年幼的钟丘记了这句话一辈子。
从那时候起,他就对猎人组织怀揣着一种无法释怀的恨意。
失去了顶梁柱,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钟丘辍学了。
通过考试进入大城市的梦想,也只能成为梦想了。
说来也是讽刺,像钟丘这样发誓要离开这个小城镇的人,最终在这里草草过完了一生。
他对猎人这个职业恨之入骨,却重蹈了父亲的覆辙。
当他从床底摸出那把古旧的猎刀时,他很难形容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刀镡已经生锈了,那把刀卡在刀鞘里拔不出来,但当他用尽全力拔出它的时候。
那把刀的锋芒,竟然是那么刺眼。
再往后,苏岑上学的学费就有了着落。
也是拔刀的那一刻,钟丘才真正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做猎人,要过刀尖上舔血的生活。
因为对他这样的人而言,生活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宿命。
苏岑还无法理解钟丘拔刀的心情。
因为他不喜欢刀,他也没有拔出过那把刀。
但拔刀的宿命,已然命定。
“糖醋排骨真的好香!”
开席后的餐桌上,苏岑微微笑着,全然没有出席葬礼的悲怆感。
灵车是在黄昏中驶来的,裹挟着一股无言的悲怆。
夕阳对待万物一视同仁,即便是葬礼,在万丈霞光中也变得辉煌如诗。
黄昏中的地平线远在天边,一眼望不到尽头。
灵车载着遗体缓缓行驶着,像是接引亡灵往生的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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