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曲折,好在我真有女聪而敏慧。”费小怜感叹。
陈秋娘不知说啥,只得紧紧握她的手。费小怜虽有入出世入道门之心,到面对自己的女儿,到底是欣喜的。平素就琢磨着给女儿做衣裳,做好吃的。如此呆了七八天,陈柳氏被人接到了青城县。陈秋娘与费小怜说了缘由,便回避了与陈柳氏照面,只化作一个小丫鬟在费小怜身边伺候。
陈柳氏与费小怜虽为主仆,实则情同母女,两人见面,各自泪汪汪。一番哭诉,双双入了座。陈柳氏又不住抹泪,说对不住费小怜,没好好养育小公主,竟让她招致不测。
“婢本无颜前来相见,但此间总归要交代于你,便也是愧疚而来。”陈柳氏说着就要跪下来。
费小怜连忙将她扶起,说:“我虽远在汴京,亦听闻秋娘之事。又何来怪你之说,你将她养育甚好。”
“三娘谬赞,我愧甚。”陈柳氏直直摇头,又是一番落泪。
“奶奶不必如此,阿姐若在,定不会怪你。昔年,阿爷那般对阿姐,阿姐亦不曾怪罪于他。”陪同陈柳氏前来青城县的陈秋霞扶着陈柳氏劝解道。
陈柳氏连连点头,说:“是呢,是呢,秋娘自幼良善,到底是陈家愧对她。”
“嬷嬷莫要说这等话,今时,我回乡,并无故人知晓。如今请了嬷嬷前来,实则是因祭祖之事须张罗,再者,少庄客死异乡,这超度法事,少不得要做。我对此不熟,亦不好出面。便是请嬷嬷来主持,另又听人说,大兄之子在嬷嬷身边,这般前前后后的张罗,以侄之名来做,再恰当不过。”费小怜说了因由。
陈柳氏连连点头,说:“你放心,前来接我的人已大体说了事情的始末,这回我便也将宽儿带来,一则是认个祖地,二则是张罗这祭祖与迁坟之事。只不过,今时才听闻少庄客死异乡,不知竟为何事?”
费小怜摇摇头,说:“嬷嬷莫再问。少庄一生凄苦。蜀中兵乱,被人掳去,后在汴京与我相逢,未曾见几面,却惨死。今天子大赦,放我出宫。我方能归乡一并带了少庄骨骸而回。”
“三娘节哀,莫要伤了心神,我即刻吩咐人去办。”陈柳氏说着,又对陈秋霞说,“你且去请阿宽进来。他少不得要拜见姑母。”
陈秋霞应声而出。陈柳氏便眯了老眼在那端详费小怜,又是泪汪汪地说:“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三娘。”
“亲人相见,高兴才是。嬷嬷莫要伤心,仔细伤了眼睛。”费小怜紧紧握住陈柳氏的手。柔声安慰。
“哎。哎。”陈柳氏连连点头。费宽已入了门来。十二三岁的男孩,长得颇为黑瘦,目光怯生生的。
陈柳氏招呼:“快。快过来,拜见你姑母。”
费宽还是怯生生的,慢慢挪步过来,低声说:“侄儿拜见姑母。”
费小怜连连点头,说:“跟你阿爷长得一般无二,唉,你莫要怕,今后,你是费家的当家。费家可就全靠你了。”
“还有,还有姑母在。”费宽小声说。
费小怜摇头,说:“姑母是已死之人,方外之人,哪能参与这世俗之事。”
费宽听不明白,便疑惑地问:“姑母好端端的在呢——”
“三娘,你要如何?”陈柳氏听闻此语十分不安地问。
“能得回乡,已是天恩,我对这尘世亦无留恋,这几日已与青城道观说好,等迁坟祭祖完毕,我便入了道门,这费家以后就靠宽儿了。”费小怜说到此来,郑重地拍拍费宽的肩膀说,“你莫要怕,男儿如虎,自有担当。哪能弱不禁风,气势孱弱。”
“侄儿明白。”费宽听闻,立马站直的腰身回答。
“好孩子。”费小怜很高兴地点点头,尔后就吩咐了下人带费宽与陈秋霞下去玩,她与陈柳氏单独说话。两人说话,无非就是互诉衷肠,以及一些琐碎的安排,拉拉杂杂说到了黄昏用膳才算完。
陈秋娘尔后回了别馆,贤夫张赐已做好了饭,在厅堂里闲来无事弹琴长啸。
“郎君兴致颇好。”陈秋娘笑嘻嘻地说。
“不过稍作弹拨,派遣寂寞。谁让娘子恋母,白日里就跑得不见人影。”张赐酸溜溜地回答。
陈秋娘掩面一笑,在他身边坐下来,低声问:“那为郎君唱一曲可好?”
“甚好。”张赐笑道,便顺手弹拨古琴,陈秋娘婉转唱来,一曲终了,两人便收拾一番,共进晚膳。
晚膳后,两人牵手漫步,看漫天星光铺排,眼前是高大的青城山,那些星斗就像近在尺咫,唾手可得。
“今日听闻临邛吴道士忽然云游至此,与青城李道长论道。我想趁着夜色上山拜访一二。”张赐忽然说。
陈秋娘一听,便问:“难道郎君是因了白居易的那句戏言么?”
“也许不是戏言。之前,我派人探听过。临邛吴道士,不知其年岁,不知其行踪。然见过他之人,皆言岁月不留痕。想必也是有一番奇遇之人。”张赐说。
“即使如此,夜色正好。夜游青城也定别有一番滋味,走呗。”陈秋娘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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