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蒙山里镇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镇政府宿舍区楼下,路灯昏黄,光圈孤独地洒在空旷的地面上,给四周增添了几分冷清的氛围。李耀强的车悄然停靠在钟镇长家楼下,深色的车窗将他隐匿在一片阴影中。
车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紧张感,李耀强坐在驾驶座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小巷口。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声音节奏紊乱,正好映衬了他此刻不安的心情。
街道两旁的树影被风轻轻摇动,沙沙作响,像是在窃窃私语。宿舍楼不高,总共三层,灯光稀疏,从某些窗户透出的昏黄光线打在楼前的地面上,映出零星的暗影。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潮湿的气息,隐约带着些微的泥土味。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随后归于沉寂。
李耀强的目光始终锁定着巷口,每当有脚步声或人影出现,他的身体都会下意识地前倾,透过挡风玻璃仔细辨认。然而一次次希望落空,让他的神色渐渐显露出不耐烦。
“怎么还没回来?”他低声嘟囔,伸手拉开车内的储物箱,从里面摸出一包烟,熟练地点燃了一根。他深吸一口,将头靠在座椅上,望着天花板吐出一团烟雾,双眼微微眯起,仿佛在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勇哥这是把最难的活交给我了。”他心里嘀咕着,眉头紧锁,回想起刘文勇之前交代的那些话:“这份材料一出手,钟镇长肯定得表态。现在就看你能不能给他压力了。”李耀强握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得办成,绝不能出纰漏。”
他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镇政府按理说早该下班了,他皱了皱眉,心里琢磨:“该不会去镇上喝酒应酬了吧?”他又伸手摸了摸副驾驶座上的一个黑色公文包,包里装着那份决定钟镇长命运的“材料”。他不由自主地轻轻拍了拍公文包,像是在确认它的分量。
又是一阵风吹过,车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巷口却依旧没有人影。李耀强烦躁地掐灭了烟,把烟蒂随手丢进车载垃圾桶,双手扶住方向盘,指尖开始敲击皮质包裹的边缘,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终于,一道身影从巷子深处缓缓走来。李耀强的眼睛顿时一亮,身体猛地坐直。他透过昏暗的灯光仔细辨认,那个中等身材、微微发福的人影正是钟镇长。钟镇长穿着一身灰色西中山装,肩膀上搭着一个黑色的挎包,步伐稳健却带着些许疲惫。
“来了,终于来了。”李耀强低声喃喃,手握住车门把手,稍稍压下车窗,探头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到后,这才快速推门下车。
“钟镇长!”李耀强快步上前,带着谄媚的笑容,声音不大却透着热情。
钟镇长一愣,抬头看见是李耀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哟,李经理?你怎么在这儿?”
“钟镇长,我正好有点事想跟您聊聊,您这一天也够忙的,我都不好意思打扰您。”李耀强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语气中透着小心翼翼。
钟镇长眉头微微一皱,语气有些不耐:“这都下班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还得回去吃饭呢。”
“哎,钟镇长,您看,这事真急,不耽误您太久。”李耀强连忙挡在他面前,伸手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压低声音道,“我带了一些资料,您看了就明白了。”
钟镇长扫了一眼文件封面,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他站在原地,目光犹疑,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接下这份文件。
钟镇长的目光从文件移到李耀强的脸上,深邃的眼神透着警觉与一丝隐隐的不安:“这小子深夜堵在我家门口,能有什么好事?这刘文勇,果然还不死心。”
而李耀强此刻心里也是一片混乱,尽管面上堆着笑容,内心却在不断给自己打气:“钟镇长接了文件,这事就成一半;不接,那可真麻烦了。不能露怯,务必逼他表态。”
“钟镇长,这文件您看了,我再跟您解释两句,不会耽误太久。”李耀强笑容不减,双手捧着文件递过去,动作恭敬中又透着一股坚持。
钟镇长沉吟片刻,终于伸手接过文件。他低头扫了一眼,嘴角微微抿起,声音压得极低:“你们这是逼我站队啊……”
话音未落,巷子深处传来一声狗吠,打破了夜晚的寂静,也让两人的对峙瞬间染上几分紧张的意味。
巷子里的狗吠声渐渐远去,钟镇长紧皱的眉头却没有舒展。他低头看了眼手中厚厚的材料,脸色骤然一变。即使夜色掩盖,他那一瞬间的慌乱依旧清晰可见。他嘴角微微抽动,眼神迅速扫向四周,低声说道:“李经理,这地方不方便,我们车上聊。”
李耀强心中一喜,连忙点头:“好的,钟镇长,这边请。”
两人快步走向李耀强的车,钟镇长脚步略显急促,西装下摆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透出他内心的不安与紧张。
车内空间不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和一丝塑料的陈旧气息。仪表盘上蓝色的灯光幽幽地亮着,将钟镇长略显僵硬的脸映得有些阴沉。他坐在副驾驶座上,拉开自己的衣服扣子,微微往后一靠,但身体依旧紧绷,右手不自觉地捏着那份材料的边角,手指微微发白。
李耀强坐在驾驶座上,侧身看向钟镇长,脸上挂着小心翼翼的笑容。他伸手将车窗稍微降下,试图让冷风驱散车内的沉闷气息。
钟镇长翻开材料,快速浏览了几页,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他的嘴角紧抿,目光停留在几处关键字眼上,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惊慌和愤怒。他猛地合上材料,将它放在腿上,转头看向李耀强,语气低沉却透着一丝不满:“刘文勇让你拿这个来,是在威胁我吗?”
李耀强急忙摆手,语气谦恭:“钟镇长,您误会了。我们勇哥绝没有这个意思。您看,这份材料只是想让您了解一下我们之前合作的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他说着顿了一下,观察着钟镇长的表情,又补充道,“现在这事,您也清楚,处理得好,大家都能过得去;可要是出了岔子,怕是没人能全身而退。”
钟镇长眉头紧皱,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材料封面。他低声道:“哼,这事本来就够棘手的了,检查组还盯得这么紧。你们倒是轻松,把我架到这火上烤!”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但更多的是妥协后的无奈。
李耀强听出钟镇长语气的松动,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立刻拿出自己的老练和圆滑,微微凑近,语气恳切:“钟镇长,您是咱们蒙山里的主心骨,我们也是信得过您才来找您帮忙。这事,只要您点头,后续的操作我们都会处理妥当,绝不让您为难。”
他说着,又从公文包里取出另一份材料递过去,语气压低了几分:“这里还有一份备用方案,您看一下。如果情况紧急,可以用这个版本,完全撇清您的关系。”
钟镇长听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接过材料翻了两页,冷笑一声:“你们倒是早就准备好了,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把我拉下水啊。”
李耀强连忙摆手:“哪里哪里,这都是未雨绸缪,为了让您更放心。”
沉默片刻,钟镇长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他放下材料,双手撑住膝盖,缓缓说道:“这事……我会尽力协调。不过,你们记住,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出了事,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他的目光如刀般盯着李耀强,语气中透着一股威胁:“检查组那边,我只能帮你们拖一拖。你们要抓紧时间,把事情处理干净。否则,不光是刘文勇,连你们也别想好过。”
李耀强听后,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依旧保持着谦卑的神色:“钟镇长,您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不会让您为难的。等这事过后,我们刘总一定登门致谢。”
钟镇长挥了挥手:“行了,话我就说到这儿。记住,别拖得太久。”
说罢,他推开车门下了车,步伐匆匆地消失在楼道的阴影中。李耀强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随即发动了车子,驶入了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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