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建明今年五十多了,是那种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干部。
原禾城集团总裁调走后,许多人都以为他能扶正,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硬是派来一个年岁比他小好多的秦淏来。本来他有情绪,可又无可奈何,谁让人家牌子硬、底子厚,没办法,识时务者为俊杰。
再有,他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觉得秦淏尽管年轻气傲,但并不难相处,他工作套数清晰,目标明确,胸怀坦荡、磊落,不是玩弄权术、阴鸷狡诈之人,而且知识渊博,具有真才实学。
这样的人在禾城是呆不长的,大领导把他派下来无非就是走走过场、镀镀金,弥补基层工作经历的空缺,很快他会往高处升的,与其以卵击石,不如积极主动、真诚配合,利用他特有的资源,为禾城多做些事,那样极有可能下一任集团总裁就是他自己。
所以,他也乐得当配角。想明白的同时也找准了自己的定位。我们的康建明总经理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工作热情,春季经贸洽谈会期间,真真切切卖了一把老力气。
尽管康建明的年岁比秦淏大许多,但康建明非常佩服秦淏的是工作严谨、务实,而且原则性强,不愧是省委一把手身边出来的,跟其它县市的一把手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此时听秦淏这么说,他就“嘿嘿”地笑了两声,说:“小地方的人,不太讲究这事。”
康建明想找座位坐下,他一回头,看见了站起身和他点头微笑呼的关菡。说道:“看看,让记者见笑了。”
秦淏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说道:“甄元的事咱们晚上再碰,我知道你是来提醒我他是谁谁的关系,这些我都清楚,我跟同志们反复阐明过我的观点,我不搞改朝换代那一套,也不搞山头团伙,你只要勤勉做事,我就用你,反之,不管你是什么背景,你只要做了违法乱纪损坏和国家人
民利益的事,我就绝不姑息!老康,只要我们把心摆正,什么都不怕。好了,晚上咱们再细说,我得先接待一下咱们的记者了,无冕之王,慢待不得。”
他的语气温和,绵里藏针,透着霸气。
关菡暗暗佩服,谁都知道,甄元是锦安市总经理邱晓的亲戚,也是康建明一手带出的年轻干部。
康总经理无奈地笑笑,听话地走了。
看着康建明走出后,秦淏站起身,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白水,递到她面前。
她连忙起身,接过杯,不敢正视集团总裁,低声地说:“谢谢秦总。”
秦淏见她脸微红,额头和鼻尖都有些细汗,就悄悄打开空调,不一会,清凉的微风便在室内蔓延。
秦淏坐回原来的位置,他洒脱地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的稿子说:“这是你写的?”
“是。”关菡偎在茉莉花的背后,花枝掩映了她的不安。
秦淏把稿件往桌上一扔,轻皱着眉,说:“我反复强调不要随意拔高领导的作用,‘重要讲话’、‘重要指示’这些词绝不能出现在我们这级干部身上,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就把我的话当做重要指示?我记得那次在食堂吃饭,我还特地单独跟你们说过。还有,不要把这次活动迷信化,搞了这么两项活动,就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吗?没那么神奇,也没那么简单!”
她有点听不明白,但还是在认真听。说真的,她也很排斥这些词。
他停了停说:“你叫关菡?”
“是。”她有些不悦了,鞍前马后跟了你这么长时间了,还有必要确认姓名吗?但她没敢表露出来。
“你写的东西我看过,应该不错的。耕心之旅就很好,我在会上讲过。”
她诧异地抬起头,透过花叶她看见秦总那深邃的目光。那篇文章用的是笔名,秦总怎么知道是她?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总裁大人想要了解点什么事,简直太容易了,况且
那也不是什么秘密。
“关菡同志,我有个请求。”他的语气温和下来,说道:“您能否从茉莉花中走出来,以便我确定一下是在跟人说话还是在跟花说话。”
她的心不安的跳动起来,脸上似火烧。原来她那点小心思早被他看穿了,可是,他是总裁呀,怎么可以这么无视别人的尊严呢?为什么不给别人留点遮羞的余地。
但是,他根本无视她的内心反抗,继续说:“你没必要躲在花的后头,我又不是核反应堆,离我近点,请吧。”他伸出长长的胳膊,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姿势潇洒,语气霸道,不容违抗。
其实,她不太善于与人交谈,尤其是领导。她总是不太善于勇敢地看着对方,总是不懂得如何修饰自己的目光,总是那么矜持、被动、内敛,就是和朋友之间交谈,她大多的时候也是这样,因为她从不相信自己有聊天的天赋。只有在田智面前她才能放得开,才能找回自信和轻松,才那么一忘乎所以。
可眼前这个人不是田智,他是禾城最高的领导,而且是很威严的领导,尽管他面带微笑,但给人感觉的感觉却是冷峻,拒人千里之外。尤其是那双眼睛,任凭谁看到都会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因为里面有太多的笃定、自信,那么大岁数的总经理都跟他点头哈腰,何况她只是媒体集团招聘来的小记者。
可总裁下了命令,而且是不打折扣的没有回旋余地的命令,她不敢不从。站起身,躲过放花的茶几,刚要屈膝坐下,只见秦总用手中的铅笔再次指了指离他最近的座位,她迟疑了一下,慢慢地走过去坐下。
秦淏此时也正在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人,看见她只比原来挪近了一个座位,忽然来了要捉弄她的兴致,示意她坐近些的笔一直没收回,直到她听话地坐在离自己最近的座位上,才满意地收回笔,嘴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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