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自己来了,那她方才对他做的那一套,是否也会用在萧殷身上?反正,她自始至终也没打算嫁给自己的。
想着想着,月陇西真有点气了。
卿如是听出他话语中的不悦,心生愧疚,那日不就是这么把他晾着,又作出厌恶他的神情,才把他气着的么。
她自知理亏,伏过去,一手撑着床榻,另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角,埋下头,嗫嚅道,“我……对不起。”
月陇西背脊微微一僵,顷刻又松懈下来,垂眸,将视线落在她的皓腕和指尖上。
从前她也常会因为愧疚或者感激,这般拉着他的衣角。每每她稍低头,他的心就化成一片,都不用道歉,他的所有气恼就全然分崩离析,哪还敢生她的气。心底痒了,就只想要抱着她,一起欢愉才好。
但似乎这回卿如是还有话要说,他不动声色,等着听。
卿如是收回手,她还是头次这么跟男人道歉解释,有些别扭,只得埋着头与他说,“那天我的表情不是那个意思,没有嫌弃你,就是很不喜欢跟人亲近,是我的问题,无意伤到你,我很抱歉。我其实不讨厌你的,真的。你是我所知道的月家人里,最讨喜的一个。”
讨喜?
她说讨喜?
月陇西挑起左眉,埋头轻咳了声,咽下了喉咙里要滚出来的轻笑,也掩饰住了眼角要堆砌起来的笑意。
卿如是顿了下,接着絮道,“你对我很好,但我对你没那么好。你被我气走了,我还觉得挺愧疚的,今日又赶来救我,我就更愧疚了。所以想跟你道歉,希望你不计前嫌,回竹院来……但你说要等乔芜走之后再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心底舒服多了。可能一开始以为你不回来是因为生我的气,现在知道其实是因为乔芜太烦人了,我就放心些了罢。”
月陇西的墨色的眼珠微动,斜睨着她,唇角泄出一丝笑,见她埋着头没看见,他的笑意又深了些。
顷刻收敛住,他抿紧唇,沉声道,“说是道歉,也没个诚意。”
卿如是抬起头,望着他,“我很有诚意,是真心和你道歉的。”
“什么都不送,致歉礼都没有,便叫做真心诚意?”
月陇西挑眉,“说起来,我赶过来救你,你也不谢我?”
卿如是一噎,立即道,“谢谢你……是不是也要备谢礼?”
她微蹙起眉,“那行,我先走了,等我过几日精心挑好了礼再来找你。”
语毕,她准备往床下爬。月陇西一怔,把她拉回来,欲言又止,斟酌后才问道,“你这便说完了?你向我道歉,向我致谢,便这短短几句说辞,就没了?”
卿如是愣了愣,低头看向他拉在自己腕上的手,月陇西收手,她也坐直了身子。磨蹭片刻,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还有,虽说以后我会对你好些,尽量弥补你对我的好,但是我们彼此之间也不能对对方太好了。毕竟我还要嫁人,等出了府兴许要继续跟人相看,你小祖宗管不着你一辈子,而你也该娶……”
说到此处,她自己愣了一下。想起方才他为了帮她纾解,跟她做那么亲密的事,最后还要去娶别的女子,心底蓦地空了下,又被莫名的情绪填满。
月陇西垂眸轻笑,“怎么不继续说了?我要娶妻,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在想……”卿如是低头,闷声道,“刚刚我们那样,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月陇西盘腿坐着,撑着下颚偏头看她,笑吟吟问,“我们哪样啊?”
卿如是的脸噌地红透,嗫嚅道,“你让我苟且了。”
语毕,她慢吞吞地捡起自己的外衫穿戴好,爬下床,“我走了。”
“等等。”
月陇西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你先转过来。”
卿如是红透的脸不敢给他看见,转过身,依旧埋着脑袋。
月陇西望着她,压下满眸的脉脉情意,故作漫不经心,“既然你要嫁人,我又刚好要娶妻。我们彼此都一心卫道,不愿为这些俗事困扰,那不如……由我陪你一起苟且,正好也算是因为方才的无礼,对你负责。”
窗外清风渐起,细雨拂过,花丛霎时斑驳迷离。
卿如是微睁大眼,反应了下,“你的意思是……我们先假成亲,等崇文遗作的事情定下来了,再和离?”
“嗯……差不多是罢。”
想了想,月陇西仍是重新说,“我的意思是,反正你对我无意,我也……也差不多。你就,姑且嫁给我,我们应付过这一阵,再说和不和离的事,如何?”
随着整句落下,他声音渐轻,最后两字,已近喑哑。
院中芍药花轻轻颤着,浓抹艳色。雨过天晴,光照耀到的地方,花影在动,心也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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