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外家祖父母去世本是无需外孙子外孙女守那三年之孝,然而若是两位外祖在一年内双双去世,作为外孙的按制便得守孝三年,而这一位家中的公子十八束冠时又在太皇太后的国孝中,今年入秋才出了孝又赶上了此事,如此一守又是三年,今年已是十九,偏偏又还没有订下亲事。做母亲的自然是着急的。
第 4 章 。。。
“今日我见六姐姐戴着一冰花芙蓉玉贵妃手镯,水头足满,色泽粉中透紫,成色透亮但不失温润,瞧着可好看了,一样是府中的姑娘,为何独独就她一人得了。”七姑娘嘟着嘴儿不悦地道。
孔姨娘听了皱了皱眉,这种话她平日里没少听七姑娘念过,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来到卧于贵妃榻上的七姑娘身旁,“我的姑娘,这怎的可去计较。”
“如何说不得,论起来,我还是大房的姑娘,就是从姨娘肚子里晚出来了几日,便让她占了六姑娘的位子。说起来,老太太和太太的心都是偏的,每每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先紧着其他几位,什么都得别人挑剩了方送到我这来。上回老太太还将宫里赐的八宝玲珑珍脆糕赏了二姐姐和四姐姐,二姐姐也就罢了,那本是应当的,可为何我与其他几位姑娘,独独将我放到最后。”七姑娘起了身,没好气地对着孔姨娘道。
“我的姑娘喂,你小声点,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回头要是叫人听了去,可有姑娘的苦受。”孔姨娘见七姑娘自知失言,神色方缓了缓道,“自古长幼有序,每回送东西,本就是按着长幼送的,姑娘这芷汀阁离主屋又比别的姑娘的院子远,更是得一路按着远近送了来了。那冰花芙蓉玉贵妃手镯,我听六姑娘身边的丫鬟说,那本是老太太给二姑娘的物件,二姑娘见六姑娘喜欢才给了她的。”
“真真是不知羞的东西,连二姐姐的东西也敢去抢,也是二姐姐好脾气,竟真的让了与她。”七姑娘听得那本是二姑娘的东西,不但未曾嫉妒如怡厚此薄彼只给了六姑娘,反倒为如怡不平了起来。
孔姨娘见了无奈摇头,“姑娘也不想想,若非是二姑娘执意要给,六姑娘怎的敢要。”七姑娘听了虽知孔姨娘说得在理,却仍是将错归于六姑娘身上,“二姐姐向来疼我,如今她处处与我争,真是可气。”
过了几日,七姑娘在园子里不知为何,竟与六姑娘起了争执,夏荷听得此事,又打听了其中内情便说与了如怡知晓,如怡听了略微不满,这嫉妒之心,怎可轻易生得,长此以往,若是成了习惯,岂不惹出祸害来。她本不是热心之人,只是这七姑娘自小爱粘她,如怡也见她着实乖巧招人疼,便将七姑娘叫了来,细细地说她了一番,见其多少听了进去,方让其回了芷汀阁。孔姨娘见七姑娘回来后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不禁问道,“七姑娘又得了二姑娘的赞了?”
“没有,只是二姐姐与我讲了些为人之道,上回因了那冰花芙蓉玉贵妃手镯与六姐姐在园子里起了争执原就是我不该,太太也将我二人叫去说了一顿。只是我当时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如今想想那孔融四岁便能让梨,懂得谦让之道,况那本就不是我的东西,怎可见了人家得了,便眼红起来。我乃侯门的小姐,怎可去学那落破之户斤斤计较,没得养成小家子气。”七姑娘说得头头是道,一副大度气量的样子。
孔姨娘见了心下大宽,还是二姑娘有本事,能让底下几个小的心服口服。她当初初来林府,要说没有一丝旁的争宠私心,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也是为了那个,她曾做了多少错事,还险些害了何姨娘母女二人的性命,后来东窗差点便事发了,赶巧遇上了林侯府出了祸事,二位老爷被下了狱,众人哪还有心思追究这个,也是因着何姨娘终是将大姑娘产了下来母女二人性命无忧,后来此事方不了了之。经了那事后她便规矩了起来,再不敢越雷池半步,只因她心里明白,若是当初害的是大太太或是真的出了人命,那她的命准是保不住的了。她纵是再争,难道还能越过了大太太去?即使侥幸得了愿,做姨娘的终究是姨娘,想扶了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商贾人家倒是有让姨娘做夫人的,只是士工农商,为商者连农人都比不上,自是粗鄙不堪,更莫说规矩礼数了。多少为人妾者就是看不清这个理,方白白陪了性命。
话说这林府的老太太对如怡偏重却是有缘由的。当年林侯府一日突然来了许多官差,说有人上了折子告林侯爷治家不严,纵容在礼部任从四品行走的二老爷仗势欺人,强娶他人未婚妻子为妾,草菅人命,有徇私枉法之嫌。本是要将全家关入大牢,今上怜其府上太君乃太后胞姐,故只拿了林侯爷和二老爷,将其他一干人等看禁在府中。这事原是十分蹊跷,当时林二老爷房中有一妾室何氏乃何氏的父亲商州七品知判亲自将其说与林二老爷的,官场上的事,借此攀关系也是常有之事,只是没有这样典着面子赶着将女儿说与别人做妾的,林二老爷本是不齿想推据,却见那何氏一副可怜之相,想来自己若是不答应,那知判定会再将其送与别人,一时心中怜悯,便纳了那何氏,并不知其曾许嫁于他人,何来强抢一说。至于那草菅人命徇私枉法之事,更是无从说起,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林二老爷还是懂的,他虽说不上清廉,却也不至于做出那贪赃枉法之事。
一时间家里侯爷二老爷入了狱,那何氏在府里羞愤不已上了吊。老太太虽是被吓得不轻卧病在床,却仍挣扎着给太后写了折子,也给德州的忠伯侯府去了信,大太太也给其娘家沈尚书府写了信,苦等了三日宫中却是音讯全无,那尚书府的大夫人,也就是大太太的嫂子林氏倒是过来了一次,然也只是说了些劝慰的话,并告知此事仍在追查,需要时日。
二太太当时也没了主意,只能跟着大太太在老太太床前服侍。大太太挺着个大肚子,终日里坐立不安,却还得安抚一家子人,终于支撑不住在出事后第五日早了产。谁知如怡出世的消息上一刻才传出,下一刻便有人急匆匆地来报老爷们放回来了。
那案子虽是看着证据确凿,却被今上压了下来,一句证据不详给搁到了一旁,只是停了二老爷的职让其在家赋闲。如怡周岁礼那日二老爷终是官复原职,总算是虚惊一场。后来如怡三岁生辰那日二老爷又被升了正三品礼部右侍郎,当时大太太的嫂子沈氏因着如怡生辰正在林侯府,听了下人报喜对着众人道:“记得三年前林二老爷官复原职时赶巧是在为二姑娘的周岁礼上。今日姐儿生辰,又赶上了林二老爷升官,真真是双喜临门。”这本是奉承之言,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太太仔细想了想,觉得自怡姐儿出世后家中确实逢凶化吉,诸事顺畅,平日里本就觉得怡姐儿可人疼,因此故更觉这孙女是个难得的。
转眼便到了重阳佳节,府中在重阳前一日已打点好了一切,重阳这天祭完祖已是过了小半日,午膳比平时提前了一个时辰,用完午膳稍作歇息,便由林侯爷带着家人外出登高。马车仆妇家丁侍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南山而去。因是重阳佳节,登高之人甚多,路上遇见了各家相熟之人,都会停下打声招呼,热闹非凡。
“今日重阳,你怎跑了出来?”说话的是一蓝衣公子,声音清晰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在府中闷得慌,便想出来走走。本也不想扰你,只是想到每年今日祭祀之后你与我一般也是无事,才让人给你送了信。”答话的是一白衣公子,声音清冷,与蓝衣公子的俊逸相比,更是多了几分俊朗。
“这南山虽是王公贵宦常来之处,你却甚少来此,今日怎的突然有了兴致。”蓝衣公子拂了拂身上的细尘问道。
“我的事你又非不知,那些旁人常去之处,我怎去得。”白衣公子说着嘴角轻翘,眼中藏锋卧锐,流露着慧智之彩。蓝衣公子知其所言不假,便未再多言语。
“才蒋侯府的五姑娘明明说了往这边走便可寻得回去之路,此处怎么看着倒像是一片深林少有人来似得,咱不可再去了。”如怡见眼前草木越发杂乱,道路越发荒芜,皱着眉道。
“姑娘莫急,姑娘出来已有些时候,太太寻不着人,此时不定正派咱林侯府的人找姑娘呢,姑娘在这歇会吧。”如怡想了想,王嬷嬷的话说得在理,这上山之路今日都有人把守,只有那有身份之人方上得山,她一时走丢了也不至遇到歹人。她本是由山上寺庙中的小僧引着出来方便,因想着毕竟不是雅事便让那小僧先回了,完事后欲往回走,谁知这林中小道多有相似一不小心便迷了路,初时还能听见人的声音,路上遇见了蒋五姑娘本想与她同行不想她有事在身,却仍细细地为她们指了回路,谁知走到此处,倒像是进了一片深山老林,自己莫要越走越深才好。“偏偏今日没有日头,太阳也不见了影子,出门时还在赞这阴爽的天气好,如今想辨辨方位都不能了。”如怡道。
“好在今日登高之人众多,咱兴许能再遇见过路之人,姑娘不必担心。”碧叶在边上劝慰着,一边为如怡在一处平整的山石上铺了帕子。
如怡其实一点也不急,只是微恼这种无能为力之感。笑着刚欲坐下,突见前方远远地蹿出几个人来。众人先是一喜,想着还真被碧叶说中了见了路人,如此便可让来人帮忙指路了。只是待那几人走得近了些,打头的人看着还好,一副公子哥儿的模样,身边随从却是与那街边混混相像,如怡心中颇有不详之感。果然,李妈妈神色大变得对着如怡低语了几句,如怡由碧叶扶着站在了一旁。
第 5 章 。。。
“哈哈哈,五表妹果真未曾骗我,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儿。”那来人见眼前姑娘身着一袭烟笼水月云烟绣裙,头戴紫玉芙蓉蝴蝶钗,耳上的赤金嵌珍珠耳坠更是摇曳生姿,整个看起来淡雅素丽、华而不俗,眼中闪现出惊艳之色。“姑娘莫怕,想是姑娘走得远了不认得回去的路,在下为姑娘引路如何?”来人拦住了如怡等人的去路,嬉皮笑脸地道,竟走上前来要去抓如怡的袖子。原本看着是个斯文的公子,如今却变了一副嘴脸,整个纨绔子弟的模样。如此桥段,竟是要调戏自己,思及此如怡不觉眉头微皱。千防万防,这也算是歹人之一,偏偏将其漏算了去。
碧叶见那公子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本想自报家门,虽然刚刚在外院行走的李妈妈已认出了那是三等叶国公家的九公子,可总得试试,自家林侯府也不是好惹的,不想却被如怡止住了。此人如怡略有耳闻,听说是个酒色之徒,整日不学无术,混迹赌坊,惹事生非,也常于烟花之地因酒色之事与他人起争执,整个京都的小姐提起叶国公府的九公子,无不闻之色变,故今年快二十三了还未能说成一门亲事,府中妾室却已有十几房。如今看来传言不假。林家虽不好惹,可是即便碧叶真个报了家门,依那叶九不识好歹的为人,还真不会将林侯府放在眼中。到时弄清了如怡等人的身份,怕是要更加肆无忌惮了。如今她身边只跟了三人,那叶九公子身边却是跟了四个随从。真起了冲突也是她们吃亏,倘若侥幸引来了旁人脱得狼爪,于自己名声也是无益,调戏者固然会被责罚,被调戏的却也是名声大损。
“公子请自重。”王嬷嬷上前挡在了如怡身前。
“滚开。”叶九公子将王嬷嬷推了开去,又想上前来抓如怡的衣袖。李妈妈与碧叶见了忙上前扶住差点摔倒在地的王嬷嬷,也挡在了如怡跟前。那叶九公子见了碧叶,色心大起,“好好好,今日真是美色大收。”
正待轻狂地笑上几声,一直未语的如怡倨傲镇定又居高临下地大声喝道,“放肆。”然后缓缓地示意碧叶等人退下,自个走上了前来,“莫说你我素不相识,叶九公子先于我等远远见着了,礼当回避,纵使是相识之人,在这人烟罕至之处也当自重。这大历的礼法,叶九公子竟如此无视,回头见了国公爷,定请他老人家理论理论。公子不为自个担心,也该为国公爷的名声好好想想。这天子脚下,岂是可以随意胡来的。”又似不将那几人放在眼中似的,冷凝的眼眸一一扫过对面众人,“常言道,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公子好自为之。我们走。”说着不慌不忙地从那愣了神的叶九身旁走了过去。碧叶强撑着颤抖着手与王嬷嬷李妈妈快步跟了上去。
如怡曾于书上见过一文,说的是一人遇见一狼无路可逃时不但不跑,反而大着胆子从容地从狼身边走过,狼当时心中满是疑惑,也不敢上前,竟让那人以此逃得生天。她要的便是那种一时慑人的气魄。
待到如怡等人走出了几十步远,叶九公子才回过神来。方才他并未听清如怡所说,只是被其身上气势所慑,那种上位者天生高高在上的威仪让他一时心中大骇,哪里有心思细听如怡的话,故也未察如怡话中的不妥。他身边的一名随从叹道:“好威仪的气派,竟不将国公府的公子放于眼里,莫不是哪位王府中的郡主或姑娘?若真是如此被老国公爷知晓定当饶不了我等。还是莫要惹祸的好。”他身边的另一名随从却道:“九爷,就这样让其离去?若她是唬我们的,那…”
“你个蠢货,若是真的又该如何。都怪当时正好蒋侯府的大太太命人来寻五表妹,没来得及问那究竟是何家姑娘,只能回去后寻了机会再问了,若真是比我家显赫也就罢了,顶多挨上老头子一顿打骂,他只有我一子,难道还真敢打死我不成。若是不如我家,哼,便莫怪少爷我不客气。”那叶九公子眯着好看却因沉迷女色而少了生气的眼睛望着如怡的背影恨恨地道。转神又道,“以前怎不知谁家有如此佳人,今日若非偶然遇见五表妹,我也不会这么巧的在此遇上。”
“倒是一出好戏。”白衣公子戏谑道。他二人所在亭子便在刚刚如怡等人上方,被草木所掩,下面不抬头细看难有人会发觉,上面的人看下面却是看得真切,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这林二姑娘倒是用得出神。若非先时从她与婢女的话中知晓其身份,便是我也要像叶九般一时被她唬住了。”
“这林二姑娘倒是胆大,若是其他姑娘,怕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了,倨傲些的遇此也多是气急败坏大声呵斥喊人,哪还能有那种临危不乱的气势。”蓝衣公子一边斟酒一边道。
“她能生生止住没让这戏开场倒也是个本事。”白衣公子好半天才回了如此一句,漫不经心把玩着一块上等的凝脂玉。
“听那林二姑娘与叶九所言,倒像是蒋侯府的五姑娘刻意为之。这叶九…”罢了,既是看不顺眼之事回头将其抚平便是。那蒋侯府的五姑娘既未得罪自己又是闺阁之争,便不多管闲事了。
突然见前方来了许多家丁侍卫,二人身边之人早有人上前查探。“爷,那是魏国公家的,听那二管家与下人之言,像是听人说林侯府的二姑娘迷了路,帮着过来寻人。”
蓝衣公子听了随从的话后摇了摇头,“算算时辰,若是那林二姑娘未及早离去,与叶九于此处拉拉扯扯,怕是要被撞个正着。”
白衣公子听了嘴角微翘,饮了杯中之酒,起身单手不甚在意地整了整衣裳,“我也该回了,他日再聚。”说完也不等蓝衣公子说话便走出了亭子。蓝衣公子看着他留下的一深一浅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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