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冽女声不加掩饰,带着汹涌怒火一字一顿地从云清澜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去达腊。”
“怎么,领了几天兵,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云杉摆摆手,遣退一旁围着的仆子下人:“败军之将,且还想杀到何处去?”
“如今南北之战皆败,你以为云家在圣上面前还能说得几分话?”
云杉上前几步,在云清澜的无涯剑锋前站定,尽管没有其他多余动作,可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虎将气势却显露无疑。
云杉音色淡淡,不怒自威:“速去梳洗,随我迎宾。”
可云清澜依旧一动未动。
祖孙对峙,云清澜盯着云杉,双目赤红浑身颤抖。
“风儿,去吧。”
对峙间柳莺飞忽然拽了拽她衣袍,那哭了一天的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出嫁的日子时辰是澜儿自己定的。”
云青风被周倦秘密送回云府时已奄奄一息,那时云杉在外与达腊对战,独有柳莺飞一人留在府中。她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声张,花了十分力气才堪堪替云青风捡回一条命。
可人却彻底废了。
那刀落在胸腹伤了肺腑,云青风虽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却再也提不起剑。
好在他生性爽朗乐观,捡回一条命后言语间也多是庆幸,并未让人觉出什么颓废失意之态,这才叫柳莺飞放了几分心。
养伤的日子出不了门,云青风索性就日日陪在柳莺飞身边。说什么以前跟着祖父四处征战没时间陪伴娘亲,今日也要享一享小云儿那承欢膝下的福气。
北境之战九死一生,云杉为了护住云青风,前往西南达腊时又只带了两营。南北之战武朝败局已定,这些云青风都看得清楚分明,许是从那时,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圣旨下来的时候,也是云青风替云清澜接的旨。
这休养的一个月并不足以让他身上伤势痊愈,可将送亲的时辰定在今时今日,却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圣旨已下无力回天,代嫁之势已成定局,云青风怕云清澜知道之后加以阻拦,却又想在远行前再看自己这妹妹一眼。
从小一起长大,他比谁都疼她。
云清澜听罢眼底朦朦地泛起水光,手中长剑也叮当一声掉到地上。
柳莺飞看着自己那失魂落魄的小女儿心中亦是一阵酸楚。
她拉起云清澜紧攥的左手,再将那弯曲指节一根根展开。那攥紧的掌心里血迹斑斑,殷红甲痕和着那在战场上留下的细密刀口一起纵横交错。
云杉还站在门边,柳莺飞心疼地用帕子在云清澜掌心血迹上沾了沾,一边招呼一旁候着的兰铃:“带她去梳洗罢。”
相依为命的兄长代自己远嫁,如今自己竟还要扮作他的样子去迎宾送客。杀人诛心亦不过如此,但没有人能忤逆云杉,
兰铃手里捧着按云清澜身量定制的男子衣袍,烫金的忍冬纹沉稳华贵。她看着云清澜凝如寒冰般的侧脸,心中也颇为酸涩:“小···少爷,请随老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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