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看众人说话之际,索然无味,再加方才自己的两个顽徒对种师道如此不恭,让种师道不大欢喜,自己夹在中间很是不快,为了打破尴尬,就提议道:“荷花果然美丽,不知古人可有什么好诗文,大家何不一人一句说说看,免得在此显得无聊不是?”环顾四周,捋了捋胡须。
“师公这主意好,张口即来。《西洲曲》上有云,‘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其实这首《西洲曲》最为有名的倒不是说荷花,而是最后两句,便道是,‘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对李长安的提议,种浩心领神会,马上笑道。众人点点头,颇为赞同。
正当此时,种浩暗自苦叫,才发觉自己方才又犯了忌讳,果然是自己又“大煞风景”了,居然说出“君愁我亦愁”的句子。此时此刻,提起愁啊愁,实在不知方才自己如何就不深思熟虑,只顾信手拈来。想到这里种浩尴尬一笑。
张明远寻思道:“看看,明明要说荷花,你种浩如何就又谈到愁啊愁的,实在大煞风景。方才我和无极就说了‘大煞风景’搞的众人不快,师父也吹胡子瞪眼,老将军也面如土色,种浩也面露不悦。如何眼下种浩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岂不是大大的‘大煞风景’,还是不要再自寻烦恼,惹祸上身了。说说荷花,这有何难。看我妙语连珠,自然更上一层楼。”想到这里,随即笑道:“‘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乃是大唐孟浩然的诗作,自然令人心旷神怡。”一语落地,众人顿时喜笑颜开。
费无极心下暗自佩服,明远果然聪明过人,种浩方才的确又是“大煞风景”,想必种浩说时,并不自知,恐怕眼下幡然醒悟就后悔莫及了,自己定会汲取教训,自然不会重蹈覆辙,想到这里,喜上眉梢,紧随张明远其后,不紧不慢道:“还是欧阳修说的好,正道是,‘荷花开后西湖好。’”张明远听费无极只有这一句,自然兴趣盎然,不甘落后,就补充道:“‘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一语落地,费无极与张明远相视而笑。种师道不紧不慢道:“大唐白乐天说的也不错,‘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李长安听后赞不绝口。
众人再看李长安,只见他仰天长叹道:“还是大唐李太白来的颇有风韵,所谓‘竹色溪下绿,荷花镜里香。’”众人颇为赞同。一时间,忘却方才不快,自然更相和睦,喜乐无比。“不知有什么文章,倒比诗词歌赋来的酣畅淋漓。”李长安问道。“写荷花的文章,大唐颇多。”张明远道。
费无极道:“我大宋也不少。”种浩道:“不知哪位大家写的好了,毕竟荷花的文章还是有不少的。”种师道忙道:“要说关于荷花的文章,老夫目下虽一介武夫,不过当初和一些文官接触时,倒也听过大学问家周敦颐的文章,叫做《爱莲说》,只是久经沙场,过了许多岁月,近来又不曾熟读,记不得许多字句了。”张明远道:“这倒不难,我倒背如流。”费无极道:“我不但倒背如流,还会书写出来。不敢说一字不差,可也游刃有余,你们信也不信?”正在此时,只听的是,有人业已朗诵开来:
水路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众人看时,原来是种溪正在念念有词。李长安抚掌笑道:“果然孺子可教,文武双全。溪儿为何不作画了,有空出来荷花池坐坐?”种溪道:“作完了画,出来透透气。再说肚子也造反了,还要美食来镇压一番。我方才便是去画荷花,准备送给明远哥哥和无极哥哥,权当见面礼。不似哥哥,见面也两手空空,岂不是没有情谊。”
种浩笑道:“还是弟弟想的周全,不过你如何知道哥哥我没有礼物。我的礼物要在他们走时,方才送上。常言道,‘好饭不怕晚,好酒最解馋。’我都知道了,明远、无极最喜欢什么,我早已了如指掌,清楚明白。你小子就不必拐弯抹角挤兑我了。”顺手朝种溪后脑勺用手指头轻轻弹了弹。种溪不觉耸了耸肩,冷不防,被吓了一激灵,埋怨的眼神射向种浩。种浩却装作视而不见,嫣然一笑小孩子气十足。方才种浩所言犹在耳边,没人发觉种浩偷袭种溪。种溪又急又气,轻轻跺了跺脚,默然不语。
张明远、费无极都看向李长安。李长安道:“浩儿如何知道?师公可没说。”张明远道:“既然浩兄如此了如指掌,何必藏着掖着,但说无妨。”费无极道:“浩兄,你且说说看,想必也是吹牛,我却不信。”李长安道:“你们就不必追问了,既然浩儿要在离开之时送礼物,你们就耐心等待便是。溪儿的礼物想必很好。不过方才熟识《爱莲说》的确难能可贵,孺子可教。”种溪见李长安夸赞自己,不觉向种浩做鬼脸。张明远、费无极见了,也乐个不住。种师道叹道:“不过如此,只是抢了风头而已。”
张明远道:“老将军这般说,种溪岂不难过之极?”种溪道:“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种浩道:“弟弟所言极是,爹爹历来如此。如若我们兄弟二人有些进步,他便劝我们更上一层楼,不可沾沾自喜。如若我们出了差错,他便严加斥责,绝不姑息。”种师道神情肃穆之际,叹道:“爹爹也是为了你们好。不辱没祖上,实为我种家子孙后代的一大遗训。当铭刻在心,永世不忘。”此言一出,种浩、种溪面面相觑,默然不语。
正在此时,几个小青年来找种溪,原来是一块作画的同窗好友。几人说说笑笑,皆是青春年少,有一个小男孩脖子上有花绣,晃了晃脑袋,那脑后的头发也动了动,这厮趁人不备,迅疾朝荷花池吐了一口唾沫,正好被游来的几条小红鱼儿吞下。这一幕被众人都看到了。几人寒暄片刻,种溪便又辞别众人而去。种师道见状,摇摇头。种浩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但见种溪离去。李长安也默然不语,只是看着种溪离去,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张明远笑而不语,费无极靠近水边,看小红鱼游走,才走近张明远身旁。
见种师道依然神情肃穆,种浩也神情肃穆。费无极道:“果然是望子成龙,寄予厚望。”李长安道:“种浩如今这般出息,师道兄何必这般待他。”种师道摆摆手道:“养儿方知养儿难,对待犬子不可娇生惯养。如若时时处处都说好,那将来就麻烦了。须知‘谦虚谨慎’四个字最为要紧。种溪年龄还小,他眼下痴迷作画,为父但愿他将来功成名就。就怕他误入歧途,错交朋友。”不觉蹙眉开来。
张明远道:“可怜我没有见过生身父母,如若有爹爹该多好,他骂我一句也是好的。”费无极道:“所言极是,没有爹爹,心里都不踏实。”听了他二人方才话语,李长安不觉热泪盈眶,赶忙转过脸去默然不语。
种师道见状,心中颇为不安,就道:“你这二人又开玩笑,你们师父待你们不薄,难道你们不知?如何莫名其妙说这些伤心话,岂不令人心灰意冷?”种浩道:“师公如同你们生身父母,难道不是?”张明远马上低头悔悟道:“师父,弟子方才胡说八道,您千万不要在意。”费无极道:“看看,徒儿方才胡说八道,如何就又坏了大家兴致,真是罪过。”说话间轻轻做打嘴状。
李长安赶忙转过身来,破涕一笑,捋了捋胡须道:“罢了,罢了。为师自然知道,你们也是有苦难言,不知生身父母,又与世隔绝十年,小小年纪就受苦受难,如今业已长大成人,按理说来,到了世俗人家谈婚论嫁的年纪。可惜为师也是一个人孤苦伶仃过了大半辈子,你们还是自己定夺好了。娶妻生子之事,为师不催促你们,也不阻挠你们,全凭你们自己拿主意,你们看好也不好?”
张明远道:“弟子从今往后绝口不提无父无母之事,心甘情愿追随师父左右,一生一世也就看破红尘了,不愿谈婚论嫁,还望师父成全。”听了这话,李长安一怔,顿时大惊失色。费无极紧随其后也发誓道:“弟子也看破红尘了,想起师父千辛万苦抚养弟子长大成人,如何不报答大恩大德。如若离开师父,怕是寸步难行,毫无方向,此生就不知将欲何往,死生何所了。如此便生不如死,愁苦万分,心如刀割,岂不可怜?”一语落地,李长安诧异万分,捋了捋胡须摇摇头,笑而不语。张明远和费无极却一拜再拜,李长安去扶,二人也并不起身。
种师道看着种浩,使个眼色,叮嘱道:“浩儿,你何不劝他二人一番?你素日最会劝人,眼下便可派上用场。”种浩点点头顿时跪拜在地,拱手之际,向种师道发起誓来,一脸庄重道:“孩儿发誓,如若党项人依然滋扰我大宋西北,孩儿就不传宗接代,只要与姚月恩爱有佳,便是平生所愿。”张明远、费无极不知这姚月何许人也,但听种浩所说,也大抵知道了。
种浩又道:“与党项人对战,乃我种家军平生所愿,孩儿不敢怠慢。”种师道仰天长叹道:“此乃孩子话,党项人滋扰我大宋西北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与你传宗接代何干?你岂不知生儿育女,让子子孙孙都对付党项人岂不很好?只你一人又能如何?为父虽说年纪轻轻时也信誓旦旦说,如若不破西夏党项人就誓不罢休,可毕竟是岁月不饶人。故而还是传孙接代,才可完成遗愿。姚月和你结婚业已三年有余,为父盼着你们传宗接代,你们却迟迟没有动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原来种浩早已结婚,娶了姚古将军的干女儿姚月。姚古是大宋西北镇守边关的将军,也是姚家军眼下的领头羊。种师道与姚古也算故交,同为西军,皆为国家效力。两家联姻,便是亲上加亲,强强联合,自然为大宋西北边庭,摇旗呐喊,擂鼓助威,枕戈待旦。
李长安见种师道如此苦口婆心,意欲助一臂之力,就推心置腹道:“明远、无极、浩儿,你三人可要记得,以后之事可自己做主。不必说什么孤苦伶仃一人度余生的孩子话,也不必说什么,不会传宗接代的孩子话。为师是身不由己、一言难尽,你们却不同,切不可断子绝孙,岂不令我们这些夕阳之人倍感痛心疾首了?须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收留弟子或者养子,也是极好。正如列子《愚公移山》所言极妙,‘子子孙孙,无穷无尽。’后世自当继承遗愿,代代无穷。明远、无极虽说是我弟子,但也只是传授文韬武略。如今年纪轻轻,不必做隐士。如若有缘入我终南派自此清心寡欲,另当别论。这些年,为师见过不少妻离子散,故而也明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你们年轻气盛,至于看破红尘之事,恐怕为时尚早。”
张明远一头雾水,马上拜道:“弟子明白,原来弟子与扁头、阿长截然不同,他们是真隐士,我们还不算隐士。”费无极若有所思之际,作揖道:“弟子懂了,原来师父还想让我们做寻常百姓家子弟,娶妻生子。”此言一出,种师道、种浩诧异万分,眨了眨眼睛,面面相觑。
李长安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心领神会就好,这入我终南派,必得生身父母同意,送上终南山来,而且本人心甘情愿。如若强求便是大大的罪过。太平草庐之中,必得清心寡欲,与世无争。修身养性,归园田居。小国寡民,自怡自乐。明远、无极孤苦伶仃,为师只愿你们有一身好武艺,饱读诗书,生儿育女。将来文武双全,替天行道,行侠仗义,除暴安良,逞凶锄奸,为国为民。至于以后之事,再做计较,未为不可。此番肺腑之言,明远、无极,回到终南山,切忌,不可泄露,以免惹出祸端。尤其大嘴、扁头、阿长跟前,定要守口如瓶,切忌,切忌。”此言一出,众皆愕然。
“长安兄如此,实在煞费苦心。浩儿,你眼下可明白了。明远、无极都很有可能生儿育女,何况你了。你意下如何?”种师道语重心长道。众人再看种浩,他勉强点点头答应下来。
种浩以为,此乃师公李长安为了安抚自己而说的谎言,并不信以为真,故而看着张明远、费无极,默然不语。张明远、费无极面面相觑,却信以为真,以为师父此番肺腑之言,实乃心里话。不觉热泪盈眶,不知说些什么。虽说如今年纪轻轻尤其在深山老林度过十年,的确很向往花花世界。但想起师父的教诲,又情深意切,难舍难分。不愿离开师父去过世俗的日子,实在不知如何决断,如何是好。一时间,百感交集,无以言表。
见张明远、费无极、种浩这般光景,李长安、种师道对视一番,面露难色,没曾料想,方才一番话,居然让他们这般痛苦不堪,一瞬间五味杂陈,暗暗自责。李长安心知肚明,此乃肺腑之言。种师道也心知肚明,此乃肺腑之言。自从张明远、费无极出事以后,李长安痛苦不堪,常与种师道谈论此事。隐士下山也并不稀奇,何况张明远、费无极小小年纪,还未到看破红尘,绝望透顶之时。李长安和种师道又好言相劝,片刻,张明远、费无极、种浩三人才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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