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婂就换上粗布衣裳去伺候——这衣裳磨得她溃烂的伤口隐隐作痛,动一下都如同受刑。
到了知竹院,宋初婂依旧跪着等夜司冠回来。
别的丫鬟当然没有这个待遇,但她被特地吩咐,要如此。
跪着倒还好,除了膝盖痛,只要不动,其他地方就不痛。
知竹院还有别的丫鬟,这会儿她们站在屋里,看着宋初婂,小声的说着悄悄话,表情个个儿都是嫌弃不屑。
竟无一人对宋初婂有半点善意。
宋初婂也不在乎,兀自跪着,琢磨自己的事情。琢磨该如何讨好夜司冠——是的,她想要家里人过得好,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可夜司冠想要什么呢?
宋初婂回想从前,却一一否掉了自己能想起来那些。这多年过去,夜司冠恐早就变了。
而且,夜司冠对她,定是恨的。
白日里他掐着她脖子的样子,掐着她下巴的样子,她看得出。
他想要传国玉玺。
但这个东西,她现在没有。甚至,他态度很强硬,连讨价还价都不肯。
而且,结合这几日来看……
或许,夜司冠还想要报仇。报当年那一刀之仇。
宋初婂思索着,渐渐捋清一点头绪。
就在宋初婂思考的时候,夜司冠回来了。
夜司冠一身酒气回来了。
但他神色清明。
他未看宋初婂一眼,只道:“沐浴。”
跟着他的小厮就看了宋初婂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听不见主子吩咐了什么?”
宋初婂本已起身了,但跪了这么久,腿早就麻了。但即便如此,她也只能跟上去——她还是不能好好地走路,尤其是走快了之后,更显得踉跄不协调,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一样,步调可笑。
替夜司冠宽衣到最后里衣的时候,他自己抬手了:“本王嫌脏。”
宋初婂一愣。
见她不明白,夜司冠难得好心解释一句:“别人碰过了,本王嫌脏。”
宋初婂明白过来,这个脏到底是什么脏。
不是身体上污垢没洗干净。
而是那种脏。
失去名节的那种脏。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种污蔑和羞辱,足以让她们去死。
宋初婂垂下眼眸,手指掐入掌心,甚至不得不咬紧牙,才能维持住平静。
最终,宋初婂只是安静后退一步,低垂着头,乖巧无比,什么也没有辩驳,什么也没有解释。安然的接受了这句羞辱。
她想:也许,还是应该表现出愤怒和羞耻的样子。这样夜司冠才会更痛快些。他痛快了,阿娘和弟弟就能好过些。
于是,宋初婂头埋得更低,微微地抿紧了嘴唇。
夜司冠冷淡声音响起:“去边上候着。”
态度比先才好了一点,仿佛她跟他平时使唤的下人并无不同。
宋初婂收敛起表露出来那些东西,安静地跪到更远的地方。
自然也看不见,浴池里夜司冠微带烦躁地闭目养神。
他胸口一个宽约两指的伤痕,在雾气缭绕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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