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江与百子晋,各自打着油伞,在书院门前分开。
宁江往落佩湖边走去,雨水打得油伞嘭嘭作响,在他的周围,雨粒密密麻麻的敲击着地面,远处的崆山,在大雨中犹如被洗过了一般,更加的艳红,路边的田地,雨水打着沟渠,汇集成流,于那纵横交错的田径间,分割着收割后的稻梗。
在他前方的路边,一个男子背部紧贴着一棵大树,右手倒提着一口尖刀,尖刀的刀柄上绑着布条,又以牛皮绳系在他的手腕上。
田边的少年,左手撑着油伞,慢慢的往树前经过。
男子扭过头,看着少年的背影,提刀的手臂动了一动,几乎就要扑上去将少年刺杀。
然而在这一瞬间,他却又不免有些犹豫,只因这一刀下去,从此他就要亡命天涯。为了曾经重用他的曹大人,自己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然而一辈子的逃亡,从此人不人鬼不鬼,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随时随地都要担心自己被抓的生活,真的值得吗?
他犹豫,他迟疑,最终,少年走得越来越远,直至连背影都在阵雨中模糊。
原捕头狠狠一刀刺在树上,解开腕上的牛皮绳,冒着阵雨离开了铜州,翻山而去。
尖刀插在了树干上,雨水沿着树皮流下,洗着它那未染血的刀锋。
往落佩湖边走去的少年耸了耸肩,悄无声息的收起了藏在右手袖中的神秘针筒,心知自己已是不用再担心那人。
义重生死轻……这种事说说容易,但有几人真的能够做到?
他来到落佩湖边,前方的宅院里,身穿秋香色襦衣的妹妹在外墙正门的雨篷下,探出脑袋,看到他回来,于是兴奋的向他挥着手。
而就在同一时间,斜川江边的某个酒肆,嘭的一声,两个大汉裹着布帘从内中飞出,摔在了街上,在阵雨中痛苦地蜷缩。
紧接着就是咣当两声,一口朴刀与一柄流星锤扔在了他们身边,一个双十出头的女子从肆中走去,只见她,一身红衣,箭袖长靴,身材高挑。
往已经痛得站不起来的两人看了一眼,就这般走入雨中,解开绑在木桩上的一匹骏马,跨马而去。
在她甩动马鞭的那一瞬间,雨水泼洒,名为百子晋的、路过的少年惊慌的躲了开来。
他撑伞转身,呆呆的看着那在倾盆的阵雨中,疾驰而去的红衣女子的背影。在他的身后,一伙人提刀拿棍的,从街头冲了过来,有人扶起倒地的两个汉子,有人朝逐渐消失在雨中的红衣女子愤恨却又无力的追去。
阵雨哗啦啦的下着,下得疯狂,下得猖狂,人情冷暖,缘散缘来,各不相同的人们,就在这暴雨中不断上演着、名为人生的戏码。
日子就这般翻过,时隔三年的州试,终于到来……
第57章 季梁谏追楚师
大周王朝的州试,与府试又有许多不同。
州试一共要考三场,分别设在初五、初七、初九三天,第一场考经学,第二场考诗赋,第三场考策问。
单是这一点,便与府试时将众位童生关牛棚一般锁个两天以上,颇为不同。
进行州试的考场,有时设在唐虞书院,又是设在城东的隆学院,而今年,便是设在隆学院。
九月初五这一天,凌晨便开始下雨,接近卯时时,雨势并没有任何的衰减,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迹象。虽然天色依旧漆黑,但隆学院外头的酒家、店铺一个个的,全都开着,做着这些秀才们的生意。
在其中一家酒楼,宁江、百子晋、宁小梦三人正在这里说着话。
宁江朝百子晋问道:“子晋兄,你今日状态如何?”
百子晋拱手道:“这几日,按着宁江兄所教的坐禅吐纳之法,养气调息,此刻只觉精神好到极点,必定不在话下。”
宁江点了点头。
考场之外,披着蓑衣的更夫敲起了寅时三刻的锣与梆,秀才们纷纷撑着伞,从避雨之处涌出,在院门前排成两队。此时已进入秋季,连着几天的阵雨,让天地间冷意弥漫。
宁小梦立在酒家二楼的窗口内,看着进入人群中的哥哥,队伍排得很长,那一排排的油伞,如同两条长蛇,在广场上盘桓。与府试时不同,州试分作间隔的三场考完,每一场,最迟可以考到黄昏,最早午时就可以交卷。
所以,她准备就在这里一直等着哥哥。
下方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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