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邵劲没有出现,徐善然也并未再留。
所有该说的,他们都说完了,所有该做的,她也已经做完了。
虽尤念念,不敢再留。
如同之前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现任西北王夫人出行的行踪,现在也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闭合得密密的、排着队等待出城的马车之中载着正是徐善然。
只除了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来到出城之后必经的山岗上,从天黯等到了天亮,终于等来这一行迤逦队伍的邵劲。
这是一处高高的断坡,他站在这里往下看,恍惚间记起了在很早以前,在他和徐善然都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因为心血来潮,牵着一匹马跟上载着徐善然离开的马车。结果半路之上,那个马车滑下陡坡。
他追下去,从车中迎出了这个女孩,抱着她,将她抛向天空与太阳,就像她在最初,牵着他的手,走向人群与光明。
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那是开头,可这不是结尾。
绝对,绝对,不会是结尾。
陪着邵劲来此的人不少,但这些人都没有打扰邵劲,只自己站在另一边交谈。现在眼见着这队马车越走越远,宁舞鹤呼哨一声,翻身上马对其他人说:“行了,我先走了,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要不我跟你换个?”说话的是何鸣,沐阳侯府在京的人一点不比湛国公府少,他抓心挠肺地想要亲自回去看看。
“就你?肉包子送狗么?”宁舞鹤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下来,他的话依旧难听,“放心吧,我这人天生就有以德报怨的情操,不过如果有某些看不清局势的人蒙头乱撞,须怪不得我!”
说着他飞旋转身,自带着邵劲从京中带出来又在西北补全的一百亲卫走了。
这是邵劲最后做的:他将自己身边最精锐最心腹的力量,交给宁舞鹤带着,与徐善然一起上京。
若真事有不谐,他们拼了命,也要把徐善然从京中抢出来!
宁舞鹤说完就走,山坡之上,何鸣气得冲对方的背影骂了一串脏话。
一旁的何默苦笑说:“行了,他也就嘴巴臭,做事还算靠谱,王自馨那是不就是他第一个提的?”
何鸣啐了一口:“呸,我看那就是他的心病,不然怎么鼻子跟狗一样灵,有了什么蛛丝马迹他就嗅到了。”
说话间,邵劲已经从上面下来,众人一时间都住了口,齐齐看向邵劲。
邵劲径自往前走了两步,接着发现没有一个人跟上前来,又倒回头笑道:“怎么,不打算回去要留在这里看风景?”
“看你呢。”何鸣直说。
旁边的何默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宁舞鹤嘴巴臭,你的嘴巴难道就比他靠谱多少了?
“我没事。”邵劲淡淡说,他向去路看了一眼,某种划过厉色,“我会记住这一天的。”
不得不把我的珍宝拱手送出的耻辱的一天!
******
时隔三年,这从西北回京的一路,比之徐善然之前和邵劲来的时候更为可怕。
在他们初初出京的时候,路上已经三不五时就能看见盗匪与无人村落,而到了现在,几乎可以说是十室九空盗匪横行,这一百亲卫从踏出西北的地界开始就一路战斗,三天的时间里大战小站一十二场,几乎一路走来,每一步都是一个血脚印。好在等差不多走了一个多月的时候,和京师那边联系上了,再过了近时日,一队上千人的队伍赶上来将徐善然的车队团团保护在中间,这才终于消停下来。
再接着,众人总算进入了朝廷掌控的范围之中,马车的行进才算放缓,一些物资也终于得到了补充——至少徐善然总算能在客栈歇息下来,洗了个热水澡,安安稳稳地在床上躺上一夜了。
又过两旬,马车总算进入京中,徐善然走进湛国公府的大门,依次拜见自己的长辈,她的母亲眼里噙着泪水,只强忍着不落下来,大伯母及大嫂也是目光闪烁,唯独自己的祖父,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目露了然。
接着,她只来得及匆匆安抚母亲,和母亲说了几声“没关系,也不全是为了家里回来的”,就被祖父叫去了书房。
他们在书房里呆了半个下午,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徐善然从西北处带来了邵劲的整个亲兵队伍,这些亲兵队伍一路上杀贼杀得血流漂杵,兵刃也折断了十数把;这些士兵个个升高八丈刀枪不入,这些士兵平日看着人模人样,一到夜间就青面獠牙,正是已入了地府学了那《地府金册玉书正力无穷法》,乃是一等一的护卫升仙之法……等等流言已经甚嚣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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