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棠道,“每个人付出,都求回报。我怎么对你,也希望你怎么对我。每个月来月事那几天,怕冷水,你要是帮我洗洗内裤袜子,我平日洗再多,也情愿。可你认为老婆就应该是付出不求回报的动物,我和你明着要求,你烦躁不屑地对我说,‘有的是热水,谁让你不用!’”
李剑道,“这都多少年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争这些还有意思吗?”
叶晓棠道,“是没意思。可你享受着 婚姻的福利,口口声声说我好,却容不下我的唠叨抱怨。每次吵,你总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恬不知耻地说你不愿意干别干,谁让你干!”
李剑使劲地叹了口气,叶晓棠道,“你平时大手大脚地花钱,有我这个冤大头节省着,你的工资我指不上,我省下的钱你用得上。说到底,在我们这场婚姻中,我不过就是一个能给你挣钱的保姆罢了。打着婚姻这面旗,你得到什么都理直气壮,我付出什么都理所应当。而一旦我不做保姆,或者不挣钱了,这婚姻,还能维持下去吗?”
李剑道,“你胡说!我一直都当你是好老婆,保姆什么的,我要真有那心,我天打雷劈!”
叶晓棠叹气道,“和你家里,我一开始也太殷勤了些。你说你家穷,我妈要的那一万一的彩礼,都是用你的名义找亲戚借的,我们结婚时你和你家里没花一分钱。可我每次和你回家,你家从未隆重地为我做过一次饭,我为你玩的事撕心裂肺你也无动于衷,我就想,这送上门的凤凰不如鸡,便宜没好货。就像买衣服,花大价钱买到次品了,也舍不得扔,没花钱的,东西再好,扔了也不可惜。女儿不能白给人家,要隆重的彩礼,千百年传下来的,果然是真理,抛弃不得。”
李剑变色道,“你越说越离谱了,我家怎么对你不好了?后来没给咱们钱吗?我就是懒点,心粗,爱玩点,可我就是这样的人,娶了谁也都是一样啊!”
叶晓棠道,“凭心而论,你爸妈人是不错,可你家就你一个儿子,要孙子是重中之重,对他们来说,再怎么泼辣厉害的儿媳妇,生个男孩也是一俊遮百丑,我便是下凡的七仙女,生不出孩子,他们也是不愿意的。何况,我的好,都是刚谈恋爱的时候,你跟我打预防针打的,你说你妈妈身体不好,经常为你大妹妹不帮忙做家事而生气。我那时一心想做个好媳妇,到了你家就争着抢着干活,我若是闲着便好像是自己罪大恶极一般。每次回去,我都像打仗一样强自支持,你不帮忙不说,看着自己媳妇埋头苦干反倒是得意洋洋,你不呵护心疼,你家里自然认为我是应该的,只觉得他们儿子有本事,不领我多少情。你要和我离婚,他们转眼就把全部的热情去奉承新儿媳,人情冷暖,谁家都一样。”
李剑听着,皱皱眉正欲反驳,叶晓棠叹气道,“一开始就错了,再怎么坚持,也只能是一错再错,错上加错,我们现在了断,还来得及。”
话音落,室内一时静寂,李剑的心一时疼,一时烦躁,只觉得胸口压着块大石头般堵得不行,当下强自隐忍,心里一片伤痛凄凉,使劲地叹了几口气,问叶晓棠道,“你就真这么绝情,我们认识都快十年了,做了七八 年的夫妻,说断就断,你就不难受,你就真舍得?”
叶晓棠湿着眼眶道,“要是原来,我是舍不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我就像赌徒一样,这么多年的心力全放在这个家里,一朝放手总是心有不甘,总盼望着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就有一个翻盘的机会。加上我现在年华老大,中途失业,一切的条件都处在劣势,你不嫌弃,我就更是想着马马虎虎得过且过。”
叶晓棠哽咽了一声,轻笑道,“可这次手术做醒了我。想想人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满腹怨尤浑浑噩噩,今日的我,等同明日的我,等同将死的我,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总不如潇洒痛快淋漓尽致地活一场,没有家庭,没有子嗣,不受其累,不享其欢,到时候死了,也不过就是死了。人类繁衍是个宏大的绵延,个体消亡,没什么可怨的,也不用遗憾。”
李剑扭头道,“你也不用这样,我不会那么对你的。大不了做试管婴儿,多大点事,不用这么死了活的。”
叶晓棠道,“我心意已决,现在这种局面,纯粹是我们俩的性格使然。我们两个现在就是一个死结,相互拖累着往下沉,你离了我,找个有工作的老婆生孩子,和我这一场,也不算失去什么。”
李剑突然又翻身坐起,冷声道,“你少给我说这些!我还就不明白,我们怎么就非得走这一步了呢?我是有些小毛病,可是这么些年我也没对不起你啊!你工作没了,输卵管有点问题,我也没嫌弃你啊!这就不能过了,非得离婚离婚离婚个没完!”
叶晓棠道,“是我们一开始,就形成了一个不平等的倾斜。你太自我,而我太忘我了。更关键的问题是,你自我而少反省,我忘我而不甘心。这些东西在平常生活里表现的不过是吵吵闹闹,可一旦出现外力干预,生活变故,就一下子凸显出来,水火不容争执不休。你力图维持原状,我开始痛恨曾经,我们两个就谁也不能给予对方最想要的,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剑怔怔地听着,心思黯然一转,叹气道,“你跟我说实话,跟我赚不来钱,我们现在的生活状态不好有没有关系,嗯?”
叶晓棠道,“当然是有关系。很多矛盾,有钱都是能掩饰的。男人不体贴,能在钱上找到平衡,女人也不嫌弃;就算是不靠男人,自己的生活能过得去,也能继续姑息。可是真的钱没有人也靠不住的时候,女人再温柔恭俭让,就是自我戕害了。”
李剑听着没说话。叶晓棠道,“没钱也不是最可怕,可怕的是你在没钱的时候没担当。家里收入少了,出了这么大困难,你就该沉稳些,开源节流,再对我多宽慰些,让我有一个喘歇调整的机会。可你比我还急躁阴郁,我一情绪不好你就 更不好,还要我去顺应安抚你。”叶晓棠缓了口气,悲声道,“若一个男人肯苦上点自己,帮帮老婆走出低谷,我觉得就是没钱,也苦不到哪儿去!可是我在家就呆不了了,逼着自己去当保姆维持旧有的生活,男人还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连你的车也搭不成,顶着星星去挤公交,我心里的凄凉难受,你又何曾去在意?”
叶晓棠苍然一语,泪落两行,轻声道,“你是少爷命,轻轻松松赚钱的生意才肯玩,不像我没本事去做保姆,你是背着我贷款去炒股!股市有风险,你一个新入行的菜鸟,不顾倾家荡产玩这么大一手笔,我胆子小,欣赏不了你的气魄,只觉得和你这样的人过日子不踏实,没有安全感,我喜欢平稳安逸,受不了大起大落。”
李剑听了,扭过头重重叹了口气,叶晓棠道,“即便是你怀疑我和谭伟,和我生气,可我们七年夫妻,我面临血崩的危险,你还非要下楼玩去,你在家打游戏听着我唉声叹气的烦人,就从没去想,我一没生育过的女人听说会大出血,我心里怕不怕,我想不想人陪着,想不想人和我说说话!我和你说离婚,你生气,可你要是真想留我,心疼我,能在我术后三天就和我冷战,刚满七天就跑回老家去吗?你胡乱做饭没心思,就没有想过认真地给我补身体,你没买过一只鸡,甚至也没买过一袋红糖!”
李剑的心一剜,被泪湿了眼眶。
叶晓棠道,“你所能给予我最美好的蓝图,就是你回太原,去混一个不错的职位,你以为我就稀罕吗?这么多年,你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亲戚朋友一个电话,你就能开着车过去玩扑克打麻将,少辄几百,多辄成千上万,我管你管不了,不管就只能自己忍气吞声。我回去,至少少活十年!”
叶晓棠叹息道,“我也看透了,男人大同小异,不过就是有钱没钱的区别罢了,看着满大街没钱的男人,一心在外面奔波生计就是好的,一个个打牌下棋,聚众喝酒聊天侃大山,有几个愿意回家陪老婆?你没钱,也不曾对我呵护备至关怀疼爱过,难道有了钱,你就会?你能给我最好的生活,不过就是你有了些许小权力,不愁钱了,我把你当个老爷似的供着,外面的声色犬马抽烟赌博,我又真能干涉什么?”
李剑强压住泪,伸手握住叶晓棠的手。叶晓棠仰面轻轻叹了口气,她说话的声音在幽暗的虚空里冷静地穿透出来,竟清晰得不甚真实。
“你和我,时过境迁,再不复是旧日河山。你当初狂热地想来北京,斗志昂扬,碰了个头破血流,现在你要退回老家,寻找新天地,安乐窝,再去搏一个名利场。而我,虽是青春流逝,生活无着,身体也损破了,但总算是从婚姻里,从男人身边着实浸染了一场,喜怒哀乐都有过,一朝看破,也算没白活。日后或上学或打工,也会善自珍重。离婚协议书我先写好了,不管怎么说,我们相爱一场,我不怨你,哥哥你,也别怨我。”
李剑抓着叶晓棠的手,泪涌出,一时哽咽。
第二天李剑一早起闷声上班去了,并不理会离婚协议书的事,午后打电话说他晚上加班,不回家。
下午四点多,路旁的夜市就开始摆摊了,天有些阴郁,坛子鸡和臭豆腐的气味杂在一起往鼻子里飘,叶晓棠穿着条长身黑裙子,半乱着发,插着腰兜在稀稀落落的人流中闲逛。
她不是要买什么,她只是爱慕那暗含着辛酸的市井繁华。
一辆车在身旁缓下来,还按了按喇叭。叶晓棠遂向里面靠了靠,继续在杂七杂八的摊位边游晃,不想那辆车一下子贴住了她,喇叭声震得叶晓棠直皱眉。
她厌恶地扭头看过去,谭伟落着车窗靠在座位上对着她是一脸人蓄无害的笑。
“上车。”他的话却不容置疑。
第五十二章 山路元无雨
叶晓棠一看是他,愣住了,谭伟朝附驾座一侧头笑道,“上车啊!”
叶晓棠回过神,依言上车,奇怪道,“您怎么会在这儿啊?”
谭伟道,“我来找你,不来这儿怎么找你?”
“可是,您怎么知道我住这儿啊!”
谭伟一笑,“我找人打听的不行吗?多大点事。”
叶晓棠不说话,谭伟掉了车头朝前开,对叶晓棠道,“我请你喝茶去,肯赏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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