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看了看表都下午三点多了,冬天天短,再过两个多小时天都要黑了,起初他们谅解地以为她那么久没有见到她的亲人,一定一时半会儿擦不干眼泪,她受了那么多苦,应该多给她点时间和明哲说说。
可是热妮娅给墓园打电话,却得知小哲早就离开了,她在墓园驻足还不到一个小时。
他们顿时着急了,会不会是找不到路?热妮娅和澴瀛跑到门口、路口、大街上去找,可是没有她的任何痕迹。
他们始终没有找到小哲,天已经黑了。
玛莉娅妈妈说,她不是一直脾性孤骛任性、来去自若么?也许是去了傲君大嫂以前的房子、明湾利亚军官大学,或者明哲曾经带她去过的老地方,毕竟她刚回明湾利亚,感情上一定很激动。她这样安慰着澴瀛和热妮娅,也安慰着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澴瀛再也等不了,他又出去找。他去了墓园,对着门口的小房子喊:“爷爷,我找我姑姑!”
“她不在这里!我亲眼看着她出去的,然后锁上了门!”老人出来说。
“我比您了解我姑姑,她要是想躲在里面,她有的是办法!”
…
永远锁上的大门
澴瀛拗得很,老人只好让他进去找。虽然澴瀛从没晚上来过这里,但他这时候胆子变得很大,打着一盏灯一个人进去了。他一面喊着姑姑,一面穿过树林、穿过铁栅栏到莞美琅嬛的花园里去,整个园子都很安静,没有一点动静,只有他自己走路的声音。园子的天空似乎是有史以来最黑最深的天空,夜幕完全笼罩着这个世界,街上的灯光一点都照不过来,街上的喧嚣也一点透不进来。
最后,澴瀛推开了木楼的门。大房子里漆黑一片,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他打开客厅的灯,喊道:“姑姑,我是澴瀛,你在吗?你在吗?和我回那边的家去吧!姑姑,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虽然没有遗传爸爸的幽默不能逗你开心,可是我也会尽自己最大能力照顾你、爱护你,以后我会和外公一样做一个成功的商人,撑起这个家,姑姑,等我长大我就可以让你开心……姑姑,你在哪儿?”回答他的只有飘荡的回音。澴瀛一边说一边找,可是他找遍了整个大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小哲,看来小哲不是躲起来了,而确实是不在这里,焦急的澴瀛决定到别处去找。
小哲从屋角的窗帘后面出来,看着澴瀛跑出去。她跟出去站在楼梯上看着澴瀛远去的背影,少年的他长得那么快,突然间就成了一个高高大大的小男子汉,他是明哲的孩子,走路的背影和明哲一样挺拔有活力。
澴瀛把灯关上,走出去把门也关上,把小哲关在漆黑中。她此刻的心境格外安宁,就像这片黑暗,没有一点杂念。突然间关了灯,她暂时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很享受这种漆黑带给她的充实感,黑暗是有形的,拥抱着她,驱走她的孤独和虚无。她一直都是这样挚爱这种被笼罩感。
慢慢地,她再次感到月亮的光亮。
她确实是躲着他们,并且她确实是有办法再进来,只是费了点力气、冒了些险,她从守墓老人看着的小门出去,绕了一大圈,翻过了那座明哲都不敢上去的悬崖回到了莞美琅嬛,浪花撞击在岩石上,破碎成一片雾,潮水哗哗地来来去去,她不怕摔下去。她的小手小脚都已经湿了,不一会儿就冻住了。浅滩的海水透澈冰冷,岸上湿的沙子都冻成了冰面。
这是她最熟悉的、她最爱的海。
小哲从海滩上,沿着石阶小路一直走上来,到莞美琅嬛的花园。明湾利亚在两年里有很多变化,可是庆幸的是莞美琅嬛一点都没有变,莞美琅嬛门后那片海也没有变,只是从前那些芭蕉叶、榕树藤已经枯黄,又罩上了洁白的雪,更显得萧瑟。一阵寒风划过地面,没有被踩踏过的白雪飞扬而起,把她笼罩在雪雾里,迷迷茫茫更像在梦境里。
那些曾是多么唯美的背景,可是现在看来却是逗人伤心的。回想中寮莞哲的眼泪和哥哥嫂子的慰藉,都已织成细密的帷幕,永远掩盖上了她心灵上那道深深的伤口,她反倒是一滴眼泪也再没有了,莞美琅嬛的大铁门也像她的心一样永远地锁上了,就再无爱恋,再无伤痛。
烛光小屋
她走上楼,贤哲傲君的房间空着,圣哲的房间空着,明哲的房间也空着,整个屋子都罩着白纱,莞美琅嬛变成了灵堂。她像幽灵一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公主床、月亮船依旧。小哲发现楼里的一切都是干净的,没有灰尘,守园人一定总打扫。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感觉自己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大概不剩多少时间了,她全身都冻僵了,她最后的温度也在翻悬崖时被寒冷的海风吹走了,现在不能感到自己**的存在。
躺了不知多久,她在迷迷糊糊中又突起强烈的思念,时间很难耐,度日如年,她想再看看那些相册里的面孔,于是挣扎着起来,看着月光下的小屋,从她的抽屉里拿出从前木楼停电时备用的蜡烛和火柴,火柴划燃,很小范围里的黑暗被撕破,小哲的面孔被照亮,她那双黯然枯槁的眼眸被这一点点火焰映得闪闪发亮。
她把烛台放在床头,从书架上抱下所有的相册,一张一张地翻开。可是那一小张她最喜欢的全家福没有了,不知道被谁抽去了。
她从婴儿到十七岁的照片都有,每段时期的成长都有记录。她一页页一本本地看着,多数都是她自己的照片,偶尔会有她的亲人,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照片,心又猛烈地跳动起来,她没有想到最后的最后竟真的还能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再看到她有形的亲人。她一直都在梦里思念他们,今天还能见到他们真实的相貌、强壮健美的身影,小哲自然心潮澎湃、激动不能自已,圣哲的面容亲切和蔼,贤哲严肃拘谨,明哲似乎冷酷却深藏柔情,小哲情不自禁地把他们的相片拿出来贴在胸口,以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离他们更近些。在屋外海浪里的圣哲和在坟头底下明哲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曾经他们总是抱在怀中的小哲竟然有一天只能孤零零地搂着他们冰冷的照片。小小的照片不能驱走她的孤独,她越这样就越感到苦楚,就算她把照片贴在血肉的心脏上去也一样丝毫不能感觉到他们身体的温度。
蜡烛突然熄灭了,房子里又格外黑暗阴冷。小哲重新点燃一支,又能感觉到微薄的温暖。
她看完了自己房间里的所有相册,就拿着烛台颤颤巍巍地走出门,她到明哲的房间去拿回明哲之前霸占走的几本相册,里面却都是她自己的照片,没有几张亲人的合影。
她想起圣哲过世后,明哲把圣哲的日记都藏在了楼梯下面,于是就拿着烛台去楼下,搬出了楼梯下藏间里的大箱子。圣哲的日记那么多,小哲终于不再空虚寂寞,她坐在楼梯上一本一本地翻着那里面熟悉的字迹,温习着曾经前十四年的欢笑和泪水。
………
燃烧的古屋
蜡烛又一次熄灭,现在她手里只剩下一支蜡烛了,她知道时间不多了,她没有立即点燃蜡烛,而是静静地在黑暗里坐着,没有光亮的时候就更觉得寒冷,冰冻的她几乎已经不能捏住火柴划出火焰,她抬起头看这漆黑漆黑的房子,除了死一般的安静还是死一般的安静。曾经在这里上演的一幕幕世外桃源一般的幸福情景全部安息下去了,沉葬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中,锁在另一个空间去了,这个世界的人看不见摸不到。空荡荡的房子里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故人全都去了,这里就是一片废墟。她的心也空荡荡的,刚才的感念早已经没有了,全都恢复了死寂。
她连忙又点燃最后一支蜡烛,刚才的温馨又蔓延开。她把烛台放在身后的那摞日记本旁,照着手里的字迹,木箱里还有很多东西,小哲继续把自己沉浸在里面。
她的意识已经渐渐地不清晰,用她的左肩靠着楼梯的墙壁,视线也模糊了,认不得日记中的字迹,她的头垂下去,手里的日记本掉落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哲感到右侧身后有一股火热的温度袭过来,让她冻僵的身体感到无比温暖,好像是从冰窖到了火炉旁,她努力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到墙壁上自己的身影像鬼魅一样摇曳,周围的一切是那么明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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