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娥定睛去看那被‘清朝人’夹在指间的人影,那个人,赫然是老端公周三吉!
“回家去。”
‘清朝人’慢条斯理地说着话,周三吉被它丢进了嘴里,血肉被利齿嚼碎成靡。
它上下开合的牙缝间,浸满了鲜红的血!
“回家去。”
周昌又被它从虚空中打捞了过来,被它慢条斯理地咀嚼享用了起来!
白秀娥肩膀抖若筛糠!
她看着墙壁上的图景,惊恐悲怆纷纷涌上心头,顿时泪如雨下!
“回家去。”
‘清朝人’捞起了石蛋子,还在细细嚼食。
墙上的恐怖阴影愈来愈淡去,最终彻底消隐了。
两扇裱纸窗还好好地关着,插销拧得紧紧的。
桌上的镜子仍旧蒙着黑布,不曾出现过任何裂缝,更不见黑布上有丝毫血迹。
方才的一切情景,都好似是一场梦一样。
但白秀娥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温永盛这是在借这场梦警告你……如你再不依着它的要求回家去,周三吉一家人便会像你梦里看见的那样,一个个的死了。”纸脸儿的眉眼间也没了笑意,它轻声与白秀娥言语。
“嗯。”
白秀娥抬起手背,一边擦拭泪水,一边站起了身。
她还在抽噎着,将床沿的针线笸箩筐收到桌子上,把她缝好的那几块皮货也放在了筐子里,最后叠好了铺开的被卧,将屋子打扫干净。
泪珠儿滴落在黑暗的角落里,湮灭在静默的尘灰中。
白秀娥要走了。
她走到门口,回头打量着自己住过的这间房。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针线笸箩筐上,犹豫再三,再三犹豫——
她还是回去从筐里拿起了那一叠皮货,揣在怀中,准备离去。
“做得对,就该这样。
你不亏欠他们甚么,他们也帮不了你甚么忙,何必把你费心血缝好的东西,留给他们?”纸脸儿对白秀娥的作为表示赞许,“咱们轻悄悄地从这走开,已是又救了他们一回了。”
白秀娥却摇着头:“我、我答应了周太爷的。”
“你想干什么?”
“我想着,要是还有机会……我想把这件百兽衣给他们缝好,送过来。”
“……”
白秀娥无声无息地出了门,她停在周三吉与周昌居住的那间屋门口,一个个透明窟窿眼浮显在她身上各处,风声从中经过,也变得静默。
她将手心里攥着的那枚银闪闪的钱,放在了屋门口墩门轴的石块上。
“你哪来的钱?”纸脸儿皱着眉问。
“压身钱。”白秀娥轻轻地回答。
压身钱,即压岁钱,压祟钱。
这是随着白秀娥一起埋葬的一枚用来镇压她这个邪祟的银元。
是她这个死生之间的孤魂,最后的身外之物。
白秀娥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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