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柳秋莎又想笑,半晌才说:他这人太逗了。
你就没有别的感觉?
什么感觉?没有哇!
王英就不说什么了,想了半天说:我第一次见到天山时也没什么感觉,现在可不一样了,等他再来两次,你就有感觉了。
王英刚说完这话,外面又响起了马蹄声,这次,王英非常自信地说:刘天山!说完便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柳秋莎站在门口,望着王英和刘天山俩人向小河边走去,后面跟着那匹马,三个影子一会儿长一会儿短地向前游移着。不知为什么,柳秋莎这时想起了邱教员。文文静静,白面书生的邱教员,一点又一点地向她走近。
晚上,柳秋莎和王英躺在床上,从外面回来的王英仍是很兴奋,兴奋的王英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她一边翻着身子一边说:天山十三岁参加革命。不知什么时候起,王英已经不直呼刘天山的全名了,而改成天山了。
王英还说:天山立过五次功了,都是大功。
王英又说:天山都三十二了,天山三十二了……
王英兴奋不已地议论刘天山的时候,柳秋莎脑子里都是邱教员的形象,他今年多大了?二十二还是二十三?他肚子里有那么多文化,讲课时总是一套一套的,仿佛天下的事都装在他的脑子里。还有邱教员的那双眼睛,他望着她时,那眼神一飘一飘的,像挠她的痒痒,让她浑身舒畅,熨帖。
不知什么时候,王英停止了念叨她的天山了,而变成了一阵轻微的鼾声。柳秋莎却睡不着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邱教员的声音和身影。这是她有始以来第一次失眠,让她幸福也让她痛苦。
在“抗联”时,山外有日本人的围兵,山里是冰天雪地,只要队长一声令下:休息。她不管是靠在一棵树上,还是钻到一片树丛中,都很快睡去。睡了一会儿,又睡了一会儿,就有站岗的哨兵把他们叫醒,让他们活动一下身体,以免冻坏了。每次被叫醒,她都十分不情愿,然后就半睁着眼睛,乱跑上一气儿,接着头一歪,就又睡过去了。那时,睡觉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现在失眠的她,同时也被另外一种幸福折磨着了。
第二天,军训队的学员又在操场上课了,她仍然坐在那棵枣树下。不知为什么,阳光依旧那么好,照在身上暖暖的,她却一点也没有困倦的意思。她睁着眼睛望着邱教员,邱教员讲的每一句话,都一点一滴地流进了她的心里。
她觉得邱教员说话的声音是那么的动听,还有邱教员白白的牙齿,甚至穿在邱教员身上的军装,也是那么合体,让她赏心悦目。
邱教员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浑身上下在那一瞬间,仿佛被大火点燃了,越烧越旺,她觉得自己几乎都快烧焦了。以前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胡团长的出现,胡团长的单刀直入,一下子把她的心扉打开了。然而,进来的不是胡团长而是邱教员。
中午,她也不想睡觉,就坐在窑洞门前的土坡上,她知道,每天这时候是邱教员散步的时间。邱教员总要在中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出来走一走。他手里有时拿着一本书,一边走一边看书,有时邱教员似乎在思考问题,在小河边走来走去,更多的时候,邱教员会吹一两声口哨,悠闲地走着。
今天,邱教员果然又出来了,他没有拿书,而是端着一盆衣服向河边走去,肩上还搭着一条白色的毛巾,他的样子潇洒而又从容。邱教员蹲在河边洗衣服,洗衣服也没忘了吹口哨。他的口哨吹得悠扬动听,曲折委婉,河边树上的几只鸟在邱教员的口哨声中,也大着声音鸣唱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柳秋莎向邱教员走去。这时邱教员已经洗完衣服,端着脸盆向回走,他似乎洗了脸,脸上湿漉漉的。他也看见了她,他没说什么,只冲她笑一笑。就在自己的窑洞前,把衣服晾在铁丝上。她不知从哪里鼓起的勇气,冲邱教员说:我帮你。
说完不由分说,接过邱教员的衣服晾晒了起来。
邱教员怔怔地望着她。她冲他一笑,她看见邱教员脸红了。
太阳很好,有春天的微风拂过,静静地在两人中间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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