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张原本承载着喜庆与恩爱的双人床,由于经历了血腥的洗礼,被撤去了床单,只剩下床垫,无限凄凉地在等待着下一个温存。
苏阳也不管床垫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灰,将自己的身体挪了上去,放下,躺好,闭上眼睛,他仿佛一具僵尸一般。
整个世界沉寂了下来,只有蜡烛芯“嗞嗞”地响着。苏阳虽然闭着眼睛,但两耳却紧张地听着外部的声响。他不想错过朱素与他之间的约会。他希望可以见到朱素,澄清真相,哪怕她真的是鬼魂也好。
良久,四周始终是一片死寂,不见朱素的拜访,甚至连那猫的声息都没有。这样的寂静,最容易涣散人的神经。苏阳的精神意志再也坚持不住,涣散了下去,沉入梦乡的深渊之中。
或许是怀着心事吧,苏阳睡得极不安稳,只觉得自己在不停地做梦。
他梦见自己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隧道里满是蜘蛛、老鼠、蝙蝠等可怖的东西,没有灯,他只能摸着隧道的墙壁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蝙蝠的嘶叫如针扎着他的骨膜,老鼠一路啮咬着他的脚,他的手,甚至他的脑袋,而蜘蛛则设下纵横密布的网,牵绊着他前进的每一寸。有一个声音始终在耳边鸣响着:你不该和她见面的,你不该的……但苏阳却明白自己并没有任何的退路,因为他的身后,蜘蛛、老鼠和蝙蝠都已经封锁了他的退路,他只能奔跑。终于,他满身血污地冲到了隧道的出口,却发现一只巨大的黑猫守在那里,绿莹莹的眼睛凶狠地盯着他。苏阳也瞪大了眼睛,一步一步地向黑猫走去。快要接近它时,黑猫的两只眼睛中突然冒出血来,汩汩地流出来,接着全身的皮毛开始脱落,露出白花花的皮肉与骨头,最后是蛆虫从它的耳朵、嘴巴里爬了出来――那已经不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人头!苏阳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着,呕吐物一阵一阵地直泛上来。“是不是害怕了?害怕了就回去吧。”那一个声音继续在洞里回响着。但苏阳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他迈上前一步,一脚将人头踢飞,昂然出了洞口。
梦中的场景切换到了朱素家的客厅里。苏阳和朱素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要找我?”朱素冷冷地问苏阳。
“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苏阳回答着。
“你真的喜欢我?”朱素依然冷笑着。
苏阳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看清楚了,你真的喜欢我?”朱素站了起来,手在脸上摸索着,在颈脖处猛然一掀,整张脸皮被揭了下来,苏阳骇然地看到,朱素的整张脸换作了之前洞口的那一个人头,蛆虫在那里面爬来爬去,并不时地有尸水渗漏着掉了下来。
苏阳忍不住地退后了两步,他闻到一股很熟悉的臭味。
朱素得意又伤感地看着苏阳,歇斯底里地大笑:“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子,好色鬼,胆小鬼!哈哈哈,所以你们都该死,死有余辜!”朱素长长的指甲戳向苏阳,似乎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千万个孔洞。
苏阳又倒退了两三步,他强忍着心头的恶心与恐怖,继续追问朱素道:“那些警察呢,他们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警察,警察……”朱素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开始移动变形,挤压得那些蛆虫簌簌地落下,似乎她对警察有着入骨的仇恨,“他们更该死!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你为什么这么恨警察?”苏阳心头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是因为你爸爸的缘故吗?”
“那是畜生,不是我爸爸!”朱素咆哮了起来,一只蛆虫从她的嘴里飞出,溅落到苏阳的嘴里。
苏阳“啊”的一声惊叫,自床上一坐而起。他使劲地卡着自己喉咙,极力地想要将那只蛆虫吐出来。咯了半天,他才想起,那是发生在梦境里,而不是在现实中。但他仍觉得喉咙里痒痒的,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刺激得他直想一吐为快。
苏阳无力地将自己重新放回到床上,回想着梦中的一幕幕场景与对话。前半部分似乎跟自己目前的处境有点相似。经历了一系列黑暗中的恐怖,他只为了寻找一个事情的真相,而其中最为关键,也可以说是横在他心头的,就是人头,包括朱素、陈丽娟以及张成廷的人头。梦中最值得自己玩味的,应该是与朱素的对话。无可质疑的是,她由于童年的阴影,一直在心中存在着对做警察的父亲的怨恨。那么难道这所有的一切血腥,真正指向的目标是警察?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子的话,难道张成廷、陈丽娟包括苏阳他都只是朱素的一个诱饵?但这从推理上又有所不对,即便朱素真的恨屋及乌的话,那么第一个对付的应该是她的父亲,而不该是这些无辜者啊,除非……朱素她父亲现在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苏阳想到这词,只觉得有一股冰冷如利刃一般地穿透心脏。他觉得自己的遭遇已经算是生不如死了,但算起来,他毕竟只是一个局外人,朱素即便真的对他施咒,恐怕都不及冤之头、债之主的一半吧。
另外,苏阳回想着梦中他对朱素说的那一句“我是你的男朋友”,陷入了一种困惑的情绪中。这样的说词是当初为诱使刘长格说出朱素家的秘密时而不得已捏造的,但梦里为什么自己说得就那么肯定呢?究竟是自己的潜意识里的想法呢,还是朱素投射在他身上的想法?就是他是真的爱上了朱素而不自知呢,还是朱素的“鬼魂”认为他爱上了她,从而诱使他说出来呢?
“我怎么可能去爱朱素呢?”苏阳心如乱麻,他承认,听到刘长格叙述朱素的命运时,他心里对朱素的不幸是涌起过同情,但这样的同情比起朱素给他生活所带来的扰乱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那难道刚才真的是朱素侵入我的梦中?”苏阳心头一寒。他猛然想起,当初朱素的邻居曾说过,几乎每一个月都会有男的去找过朱素,但都没有听过关于他们的后续内容。而自己与他们相比,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一袋红提!当初是为了让两个人的关系不单纯是赤裸裸的一夜情关系,而希望可以增添一点温情,所以买了那红提,现在想起来,恐怕正是那红提让朱素的“鬼魂”喜欢上了他,然后纠缠着他不放吧。
想到这样的因果关系,苏阳有一种哭笑不得,又有一种恼恨不已。太不靠谱了吧。他的生活,他的事业,甚至他的生命,竟然都因一袋红提而改变。这真是多么地滑稽,又是多么地冷酷哪。苏阳突然想到,自己在梦中竟然忘了问朱素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她究竟有没有借他的手杀了人?
“Shit!”苏阳低低地骂了一声,他从梦境中逃离出来,睁开眼睛去看四周,却发现四周昏暗一片,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灭了。他心头一惊,慌忙伸手去摸床头柜,发现那蜡烛才燃烧了不到一半,就熄灭了。可苏阳明明记得整个屋子所有的门窗都是紧闭着的,根本不可能有风进来,那蜡烛怎么会被吹灭呢?
“难道屋里真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把它吹灭?”苏阳蓦地想起赵利旭夫妇就是惨死在自己现在所躺的这张床上,心头更是张皇失措。他急急忙忙地四处摸索打火机,却怎么都找不到。苏阳不由得暗自后悔刚才没有把打火机放入口袋里,而是连同蜡烛一并放在床头柜上。只是床头柜就那么方寸之地,打火机怎么就像是落了地的人参果,再不见踪影了呢?
就在苏阳手忙脚乱之际,他突然感到脚心一凉,似乎有阵阴风吹过。他忙不迭地收起脚,将自己紧紧地蜷缩在床头,睁大着两眼,紧张地感受着四周的动静,但可恶的黑暗,让他的眼睛几乎失去了任何的功能。
一片死寂之中,苏阳突然听到“沙沙沙”的脚步声,先是在客厅里徘徊,然后是轻微撞门的声音,接着进入卧室里。黑暗之中,苏阳仿佛可以看到一双女人的小脚,穿着拖鞋,无视苏阳的存在,在整个卧室里四处地走动。“她在做什么呢?”苏阳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发现全身已经控制不住地抖动了起来,大腿根处甚至有股发热的感觉。
“她怎么还不快点找上我呢?”苏阳绝望地想。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笑话里等着另外一只皮鞋落下到天明的老头儿,或者说是等待绞索勒紧脖子的死囚犯,等待着最后一下的痛感迸裂,然后一切归于虚无。
“沙沙沙”的脚步声终于停在了他的床头。苏阳拼命地睁大眼看去,却依然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到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来吧,快来吧。”他在心底号叫着,那是垂死般的挣扎。
但那“沙沙沙”的脚步声却一点都不理解苏阳的心意,就那样停滞了下来,悄然无声。苏阳实在按捺不住,他稍微地舒展了一下已经略为麻木的身体,准备斗胆起身下床,却突然感觉到眼前有一个黑影掠过,带起一股腥臭的风。风声鹤唳的苏阳“啊”的一声,只觉得小腹处一阵的收缩,两股一热,尿液自裤子里汩汩地滴下。
但接下来的变故让苏阳羞愧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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