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倏然一静,宫人们看过来,皆无声低头。明贵人愣了一下,忙从廊下迎来,深深福身:“贵嫔娘娘万安。”
莹贵嫔搭着侍婢的手迈入院门,却不理会明贵人,兀自悠悠往前踱去,一袭淡绿齐胸裙迤地,慵懒的话音颇有宠妃的气度:“前些日子刚因随意差遣徐才人身边的宫人被禁了足,如今又对她的宫人动板子,明贵人这是没长记性。”
徐思婉闻言不急于责备,只递了个眼色,示意小柯子他们去扶唐榆,美眸不动声色地在明贵人面上一划,就看到明贵人并不慌张。
明贵人自顾站直身子,心平气和道:“贵嫔娘娘明鉴,今日之事实是徐才人欺人太甚。她一早差了身边的掌事宦官出来,在臣妾的院子附近鬼鬼祟祟,似是要悬挂什么符咒。臣妾欲着人将他押来问话,他更躲闪不已,臣妾这才动了刑,只想问问他究竟要做什么。”
“符咒?”莹贵嫔侧首瞧了瞧她,曼声一笑,“人都抓着了,符咒没搜着?若能人赃并获,又何苦这样大费周章?”
这话听着大有偏袒徐思婉之意,明贵人抬眸,投向徐思婉的视线冷若寒刃,却终究不敢开罪莹贵嫔,只得好声好气地解释:“原是搜着了,只是这贱奴反应极快,情急之下竟将一张纸直接吞了下去,臣妾只好这般审问。”
说话间,明贵人身边的宫女上前,将一枚方形布包呈与莹贵嫔看。布包的颜色已有些发旧,封口处的缝线被撕开,莹贵嫔睇了眼,无意伸手去碰,瞟向徐思婉:“才人怎么说?”
徐思婉稳稳立着,毫无慌张地颔首:“臣妾自幼体弱,这是母亲在普善寺为臣妾求的护身符。”
“既是护身符,又何必急得吃了?”莹贵嫔嗓中沁出笑音,端是不信,遂看向唐榆:“你说。”
唐榆在她们来前已不知挨了多少板子,眼下虽被扶起也仍脸色惨白,额上冷汗不止。但见莹贵嫔问话,他还是忍着伤疼跪了下去,一时直痛得说不出话,急喘连连。
徐思婉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扣紧,长甲掐入手背,双眸不动声色地紧盯唐榆,静等他的答案。
唐榆缓过来些,躬低身子:“确是……确是护身的符纸,下奴吃下的那张上,写的是娘子的生辰八字。贵人娘子与才人娘子早有不睦在先,下奴不敢让娘子的生辰八字落入贵人手里,才出此下策。孰料贵人娘子硬要下奴承认那是诅咒贵人的符纸,下奴岂能认罪……”
随着他的话,徐思婉的手渐渐松开,心弦也随之一松。
明贵人则不免一慌:“什么生辰八字,你口说无凭!”
“有些寺院的护身符要用八字,有些不用,皆有据可查。”思嫣忽而开口,带着几分怨怼,干干脆脆道,“普善寺离得又不远,求来的符要不要八字,差人去一问便知了!”
有了她这话,明贵人吸了口气,终是闭口不再言。
她们姐妹相互照应,这话已足以让她知道,普善寺的符咒必是真要用到八字的。
“徐经娥消消气。”莹贵嫔一哂,眸中玩味更深,声音也更悠哉起来,“若让本宫说呢……你们同住一宫,大可不必闹得这么难看。今日之事,明贵人操之过急,向徐才人赔个不是也就罢了。”
说着,她的目光飘向徐思婉,似在判断她想要怎样的结果。
却见徐思婉只舒气一笑:“如此最好了。六宫之中以和为贵,臣妾也无意生事。”言毕她主动上前,亲亲热热地拉住明贵人的手,“贵人姐姐,那日在长秋宫……臣妾也是想大事化小的,更无意害得姐姐禁足。只是宫规森严,皇后娘娘也是为着姐姐好,才下了那样的旨。姐姐别跟臣妾计较,日后咱们互相照应着,好生将日子过下去,好不好?”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眼底的笑意更浓郁真挚,与明贵人对视起来无半分心虚。
明贵人没由来地打了个寒噤。
她原道徐思婉今日必是有意害她,这般一听竟然不是,却莫名让她心里更不安生。
她古怪地觉得这双美眸之下藏满危险,虽无法捕捉半分,但足以令她毛骨悚然。
“好不好?”徐思婉凝视着她,又问了一遍。
明贵人强撑平静之下难掩的惶恐被她尽收眼底,她笑吟吟地暗忖:明贵人大约觉察了点什么。
可那有什么关系?已太晚了。
棋子一旦完成铺设,局面就没办法改变了呢!
“好不好嘛?”她问了第三遍,笑意变得更浓,慢条斯理的口吻好似一条漂亮的毒蛇,并不急于咬人,温温柔柔地吐着信子。
作者有话说:
徐思婉:猎物察觉自己是猎物了,那又能改变什么呢?不如乖乖死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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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更新之后有姑娘问思嫣为什么也没侍寝——因为文里说了没及笄的几个暂时都不能侍寝,只是先选进来养在公里,思嫣才十四岁,也是其中之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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