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辎重送到陈王大营,秦邵交接过后便离开,次日天刚亮大军便出发,刘琬以汶阳候平原相身份参战,刘珪作为平原相从事跟随。陈王拨给刘珪两百人,自然不可能是军士,都是夫役和工匠,任务是运输辎重行进在大队人马靠后的位置。原先的马车属于陈王,现在就不能再给刘琬使用了,除了刘珪本就骑乘自己的战马,给了两匹驮马以供刘琰和刘琬骑乘。
这个年代没有现代意义上的马镫,至少陈王这里没有。刘琰第一次骑马行进,摔了两次勉强靠两腿夹着马保持稳定。等适应骑乘大腿皮也被摩掉了一块,这还多亏穿了裤子。可苦了刘琬,本就受不了骑马,看到刘琰疼的龇牙咧嘴,他宁愿在走路也不骑马了。
行进两日刘珪好歹给弄了辆残破的平板车,也不知从那里淘换来的,只剩下车轮和几片木板,找会木工的役夫修理加固一番,用木方打造出一副笼子型的框子架在车上,拿木锅盖劈开中间连上木板做成一个椭圆形扣上算是顶盖,四周围挂上深色麻布当做车帘,在把配属刘琬的那匹老驮马套上。刘琬看过后苦着脸点点头,碍于条件有限,破车烂马只能靠汶阳候的傲然风范来弥补。
眼下刘琰也不骑马了,坐在车缘上揉着大腿偷懒,顶着中午的大太阳抬头望天暗暗赌咒,此生能坐车再也不骑马。
前方漫起尘土,刘珪匆匆忙忙边跑边喊:“止步!列阵!”
众夫役听见后纷纷用各自的手推车环绕结阵,再把车上粮草资材取下就地铺开,有些人开始挖土,用浮土铺在粮草资材等物上防火。
刘珪跑到跟前对着车内的刘婉喊道:“前方发现袁术大军,正在和曹兖州交战,陈王命咱们到中军汇合观战。”
刘琬应了一声算是回答,在车里把汶阳候的紫色绶带在腰上系牢,这是他自认用来保命的办法——活侯爵比死人头更值钱。
磨蹭了好一会儿,再次紧了紧绶带拉开车帘哭丧着脸挥舞手臂:“你和刘琰去吧,嗯,就说我病了。”
说完还痛苦的哎呦了几声。刘琰摇摇头蹦下车缘去牵自己的马,刘珪能理解也不催了,吩咐几名役夫站在车边随时听候调派,带着刘琰骑马奔向陈王中军大纛。周围夫役铲土扬起阵阵烟尘,漫天飞扬的尘土让刘琬一脸嫌恶,鼻子里哼了一声紧忙拉上车帘不再看了。
此刻曹操军在东袁术军在西,刘宠在南三只军队于平原上呈品字型,曹操方左翼在夏侯惇的带领下正冲击黑山军的营垒,黑山军依仗土墙栅栏等简易工事开始还能支撑,时间一长就有些招架不住。
袁术中军不时有千人队支援,每当夏侯惇行将突入,总有袁术生力军阻挡,夏侯惇无力站稳阵地,等黑山军缓过来再杀回只好退回去,就这样夏侯惇反复指挥敢死冲杀一时还真就奈何不了对面。
北面袁术的左翼战况也在僵持,南匈奴骑兵没有选择冲击,只不断的对曹仁步骑骚扰驰射,曹仁指挥步兵列队防御,让曹纯的骑兵时刻警惕防备。与两翼战况不同,中路双方交锋尤其惨烈,地面上尸体层层叠叠,伤者哀嚎爬动,种种显示双方都在竭尽全力。
袁术一方披甲军士在前勇壮持矛在后,一列列好似排浪一般攻击不止,刘祥利用人数优势一波接一波不断冲击曹操的青州兵战团。曹操明白越是这种情况越不能示弱,命令军士死死撑住,虽然数量处于劣势但凭借其出色的指挥甚至打出几次漂亮的反击。
陈王刘宠立马站在一个土包上,见刘琰牵马蹒跚而来,注意到下巴周围胡乱黏上的动物毛发无奈笑了下。用马鞭遥指对刘珪开口:“北边的匈奴人明显不想出力,孟德中央怕是无法坚持长久,这唯一的突破点在袁术的右翼,就是我们面前的黑山军,只是这袁术中军太过庞大到是威胁。”
刘珪手搭凉棚眯眼看去:“黑山军人虽多可不经打,这袁术对黑山部的支援就好像填油,可能还是想保留实力,等中央突破后生力军上去碾压取胜,这到是个以多打少的稳妥法子。”
“填油,嗯,到是个好比喻。”陈王点点头挥手示意刘珪继续说。
刘珪先是观察本军,经过了最初的杂乱阵势逐渐排列整齐,相应的对面黑山军也分出一半兵力当面列阵,两边各自的军官都游走在队列里不停的高声吩咐,偶尔夹杂着喝骂。
稳稳心神才张口说道:“立刻全军压上,兖州军不会座视,两下夹击时袁术派千人队支援也没用,只要能迅速击穿黑山军汇合兖州军,那袁术的右翼就算崩了。”
“然后呢?”陈王问道。
“这之后嘛。”刘珪摇摇头:“到时袁术中军战阵应该完成转向,我们与兖州军合力建立新的战线,不过这样也不好打。”
刘宠哈哈大笑指着当前的黑山军自言自语:“不与兖州军汇合,直接把黑山军打崩,逼着他们逃向袁术的中军,这需要一个勇猛的将领把黑山军西侧堵住。”又扭头看向刘琰,手指夏侯惇的军阵:“去传我军令叫他们立刻出击,许你跟去赚几个人头儿。”
说完不顾一脸尴尬的刘琰扭头吼道:“告诉陈叔至率本部从西面攻击务必与我一起将敌阵朝中军压!”
不一会战阵西侧鸣镝连声响起,说明陈到已经准备完毕;刘宠抽出长剑高举过头停了一瞬猛然劈出,鼓手随即擂鼓,各队随着全军突击有进无退的号令滚滚压向黑山军。
袁术站在中军一辆大车上,正眺望刘宠军。身旁主薄闫象轻声问道:“明公是否支援一下。”袁术点点头随即看向曹军又摇了摇头:“告诉刘祥加把劲,我会让杨弘从中军再支援两千人给他,再冲一次对面就崩了。”低头想了想口气变得严厉:“告诉匈奴人必须,立刻,马上攻击,打赢了濮阳随他抢!”
闫象诧异的询问:“明公,中军反复支援,体力充沛的军士已不满半数。如果黑山军那边……”
袁术猛一摆手:“无妨,陈王殿下怎么也要试探一番,没个把个时辰黑山军不会有事,就算不济,哼,无妨。”
闫象也不好再说什么,和袁术一样他也不在乎黑山军死活,可不知怎的着心中总是没来由地忐忑,总是感觉哪里会出意外,这种感觉让他着实揪心。不过表面上他必须压抑这内心的忐忑。比起没来由的担心,他更相信袁术的判断力,稳了下心神闫象也把注意力跟着转向正面战场。
正面两军前锋已经进入关键时刻,刘祥把一万人分作四个梯队,每次派两个梯队一个主攻一个助攻,其余两个梯队随时轮换。这样就形成不间断的攻势,每时每刻都是激烈战斗。按常理说,如此轮换几个波次军队自己就先乱了,这刘祥怎么还这样做?一是刘祥作为袁术麾下首屈一指的大将指挥能力确实不俗,二是刘祥指挥的这支部队是袁术起家的嫡系南阳军,无论装备,训练都属袁术麾下最为精锐。
所谓的南阳军不仅是指南阳人组成的军队,而是纠合了包括泰山军,丹阳军等等精锐武装的统称。因为他们跟着袁术驻扎在南阳郡,所以才称呼为南阳军。袁术之所以能纵横四方,靠的正是刘祥指挥的这只王牌主力。
面对如此不间断的攻击,曹操军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刻,锋线上两边军队紧紧挤着,一线的盾兵多数已经脱力,只互相用盾牌推搡不敢举刀砍杀,稍有破绽就会被敌军身后的矛兵刺倒,对方阵列后的弓手还不时抛射冷箭,虽说倒下的绝大多数只是负伤,然而乱战之中根本没人施救,多数伤重兵士就是躺在地上慢慢等死。
于禁指挥本部泰山兵来回穿梭于军阵之中,这只军队不同于曹操青州军,他们原本是鲍信在泰山郡招募的部曲。鲍信时期就由于禁统领,泰山军是全国闻名的精锐步兵,不单战斗力强悍,战场上也是韧性十足。
凭着泰山军顶在最前面才能坚持到现在,于禁率领亲卫走在军阵中哪里出现危机就填补到哪,一边鼓舞士气一边指挥调整阵型。身边原有百余亲兵,杀到此时几乎没人人带伤,好在这些亲兵伤重就被带回后面救治,真正战死的并不多。古代冷兵器战争便是如此,一场战斗死于战阵者极少,大多数都是负伤得不到妥善救治或被俘后遭到屠杀。
于禁身后的青州军也一直在不断支援泰山兵,整个曹军就在这种残酷的消耗战中逐渐被磨光了精锐,所谓精锐就是披甲的盾兵和队将,这些是各自军中经验丰富,战力高超的老兵。古代甲胄制造很难,维护更难,一支军队披甲率能达到两成就能算是主力军。
这些披甲的军士往往是前锋盾兵,各队队将,这些基层军士就是整支部队的中坚。有他们军队就不会轻易崩溃,失去了他们也就意味着这支军队伤了筋骨,除非战胜对手缴获更多的铠甲重新武装,如果失败要恢复战斗力将是个漫长的过程,在军阀混战的时代多数情形败军就等于在历史中彻底消失。
曹操下达的是死命令,于禁必须坚守战线不能后退,现在于禁和几个亲兵也身处一线战斗,手持盾牌挥刀猛砍,虽然力道一次不如一次,但于禁仍旧在坚持,如果退缩整个锋线就有崩溃的危险。
仗打到现在谁都没有选择,对于此战的结果于禁不敢也没有精力想,他只能继续坚持,靠本能坚持。于禁没有想到的是,片刻之后北面于夫罗的匈奴骑兵将正面冲击曹仁的战阵,整个曹军都陷入战斗,不再有后备力量能够支援。
此时由刘祥得到得杨弘的支援后立刻命令所有士兵披甲上前,亲自指挥两个方阵压向前线,同时命令部队不再轮换,他准备发动最终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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