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忽然飘到初次见顾承武的那个晚上,夜黑风高的林子里,不知从何处滚落来的半块白面馒头,随之而来的是顾承武和半人高的大黑狗。
江云眼帘颤动着,回忆起初次见面的窘迫,当时他捡着沾满泥土的馒头裹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今后嫁的男人会是他。
鼻腔一阵酸涩,眼眶也微微发红,面前忽然递来一个馒头,里面还夹了两片厚厚的腌肉片,馒头热腾腾冒着白气,江云怔愣了下看向顾承武,才意识到是给自己吃的。
两人的举动被张翠兰尽收眼帘,她嘴角上扬,料想以后的日子都是和和美美的。
“咱吃完,把院里借各家的桌椅给还回去,正好去南村花婶子家买点老豆腐,去晚了该没了。”
卖豆腐的花婶子江云是听说过的,和王娘子做的一样的营生,味道却不一样。只不过刘桂花防着他,从不让他去买。
后院马厩,顾承武等小枣红吃完,套了马鞍翻身上马准备前往镇上。
“这就走,中午要回来不?”张翠兰顺道问一句。
以往顾承武去镇上多半中午是不回来的,要么带几个馒头对付,要么找李四一起随便吃点。
这次顾承武本想照旧。可一抬眼,是江云眼巴巴看向他的目光。话音在喉咙里打了几转,道:“回。”
马蹄在地面扬起尘土,高大英俊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江云目送人离去,才赶紧跟着张翠兰一起收拾东西,不敢偷懒。
还桌子凳子是个麻烦的事,来来回回得跑好几趟。每走一家,江云和张翠兰都得被人拉着说半天话。
张翠兰逢人就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因此在村里人缘是没话说。就连一贯眼高手低的赵香,都对张翠兰没什么话说。
跑了一上午,正好还完最后一家。
“今儿太晚,改天来找你做针线,”借桌椅的妇人把两人送到门口,临走还抓了一把花生塞给他们。
别人的好张翠兰都记着,有机会都是要还回去的。还东西的时候她也注意了,江云是个胆小的性子,遇见陌生人会下意识躲在她身后。
但胆小归胆小,幸亏是个懂礼貌的,该打招呼的人一个不落。幸好,阴差阳错娶了个好的回来,只要肯老老实实过日子就成。
“快到花嫂子家了,她家豆腐连镇上的人都爱买。今儿多买些,炖的煎的都来一份。”张翠兰走路脚下生风,脸上笑意不断。
乡下人就是这样,除了农忙,图的就是一口吃的,总要吃好了吃的花样多才不算辜负生活。
她说这些江云都一一点头,乖顺附和。
“从前在家做饭不?”
江云眼眸抬起,道:“要做的,一日三餐都、都是我。”
这就奇了怪了,张翠兰寻思,都说江家做饭的是江墨,说那江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贬的江云一文不值,想来又是那刘桂花从中作梗,黑了心的婆子。
“那成,今日干娘给你打打下手,也尝尝你的手艺。”
张翠兰这么说也有自己的私心,以后总归是江云和干儿子相处多一些。试一试江云到底会不会做饭,若他真会做也好。若不会,那还得教教。
江云别的不说,对自己做饭的手艺是有自信的,这还是很小的时候他娘教的。
“花婶子,豆腐还有吗,我来买些回去做晌午饭。”
花婶子家的豆腐一部分由她男人带去镇上卖,一部分她自己在村里卖。张翠兰和江云来的时候,买豆腐的人排了好几个。
倒霉的是,排队的人群里,还有刘桂花。
江家和顾家的事闹的沸沸扬扬,两家也算是撕破脸了。江云出嫁,江家是一个子儿都没给,刘桂花这么多年的贤惠形象也撕破了。
张翠兰对刘桂花自然没好脸色,拉着江云大大方方排在后面,反正不占理的又不是他们家。
自打江云走后,江家就没了伺候的人,刘桂花洗衣做饭都得亲历亲为。一不顺心就骂起江云白眼狼,骂归骂,又不敢真的出了门骂,生怕被顾承武找上门来。外面不敢撒泼就只能和江顺德甩脸子,总之有的吵。
不一会儿功夫,排到张翠兰和江云。花婶子拿着刀在豆腐上比了比,问道:“是翠兰呐?这次要多少?”
“来三块,如今家里添了人口,可不得多吃。”她脸上都是喜意。
豆腐也不是便宜廉价的东西,种豆不易得,磨豆子点豆腐更费时间。更别说花婶的豆腐闻名十里八乡,一块就得五文钱,村里人家都是一块一块买,哪家小媳妇买多了回家还会被婆母数落。
“顾家这日子也算过好了,想当初刚在青苗村落户的时候,连饭都吃不起。”
“我看也就是充门面,不然怎么到现在都没盖草房,还住着破竹楼。”
日子过好了,有人眼红嫉妒再正常不过。这些话张翠兰只听着不计较,过的好不好难道自己不知道?
日上三竿,青苗村炊烟袅袅。青山外小道上,顾承武乘马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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