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韦州城,嵬名安惠已经收到了消息,章楶率大军进攻割踏寨。他召集诸将,问道:章楶统帅大军进攻割踏寨,诸位有什么看法?大部分将领都要求立刻救援割踏寨,绝不能让宋军在割踏寨站稳脚跟,要不然韦州大门洞开,静塞军司随时都处在宋军的兵锋之下。
只有仁多洗忠和嵬名安惠没有说话,等他们说完后,嵬名安惠才问道:割踏寨有多少守军?一个将领回答道:大约一千二百之数吧。嵬名安惠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情况下,割踏寨城高不过一丈多吧?五六万宋军进攻一个千把人防御的,不足千步的小城,从消息传来,到我们整顿兵马,发兵援救,诸位觉得,宋军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割踏寨吗?
嵬名安惠的这句话让一众将领沉默了,其实他们也都是打老了仗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呢?只是割踏寨是静塞军司门户,若是任由宋军占领,不但自己没法向兴庆府交代,而且日后宋军借由割踏寨可以随时进攻静塞军司,这让他们这些坐地户怎么接受得了。所以不管怎么说,都必须发兵割踏寨,绝不能任由宋军占领割踏寨。
看着帐下将领都是眉头紧皱,嵬名安惠双手虚抬,等到他们都安静下来,嵬名安惠才说道:以本王之见,章楶此刻已经拿下了割踏寨,诸位不妨猜想一下,若你们是章楶,下一步该怎么办?
仁多洗忠说道:下官和章楶也算打了多年交道了,对他也算是比较了解。章楶此人向来老成稳妥,不会兵行险着,肯定是稳扎稳打,想来他会占领割踏寨,效平夏城故事,大修城池,浅攻近筑,一步步蚕食我大夏领土,要么就是坐等我们去攻打割踏寨,凭借坚城消耗我军。
仁多洗忠的话得到了大部分西夏将领的认同,按照他们对章楶的了解,章楶办事稳妥,一定会修缮割踏寨,将其作为宋军的攻击出发阵地,一次次的骚扰西夏,要是西夏敢于出兵争夺,那他就会调集诸路大军再复刻一次平夏城大战。所以西夏将领们都主张趁他立足未稳,先发制人。
嵬名安惠笑了笑,将地图取来,说道:诸位都是和章楶打了多年交道的,章楶的行事,确实如仁多将军所说,滴水不漏,一般都是谋定后动,此番他以宰相之尊,亲帅数万大军,只为一个割踏寨?恐怕说不过去吧。去岁平夏城大战,他章楶都稳坐秦州不动,没有道理此次亲帅大军而来吧?
嵬名安惠这些话一说,诸位将领也都冷静下来了,确实,章楶此次的行动,处处透着奇怪,五六万精锐,声势浩大而来,就为了夺取一个割踏寨?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刚刚的冲动过去之后,一群将领都陷入了沉思,到底章楶意欲何为?
嵬名安惠将手指在韦州和割踏寨之间,仁多洗忠问道:难道章楶准备夺取韦州?一众将领感到不可思议,就算静塞军司去岁遭受重创,可是仍然有不下五万的兵力,还不要说西平府和兴庆府都驻扎的大军,章楶要是真敢带着区区五六万人就敢直取韦州?嵬名安惠觉得章楶不是那种傻子。
其中一个将领说道:会不会分兵?他在地图上比划到,章楶一面取割踏寨吸引我们注意力,另一面分兵取溥乐城?或者是耀德城?仁多洗忠也说道:确实有这种可能,一旦夺取溥乐城,一方面可以兵锋直指灵州,一方面与割踏寨对韦州形成夹击之势,如此的话,我静塞军司与西平府的联系随时可能被宋军切断,然后宋军从割踏寨出兵,直趋韦州。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一众西夏将领不由得冷汗直冒,赶紧说道:梁王殿下,不可不防啊,溥乐城不容有失,还是马上发兵增援为好!
嵬名安惠看着地图思索着,半晌之后摇摇头说道:若是章楶准备分兵取割踏寨和溥乐城,按理说也该亲自领兵取溥乐城,然后再以偏师取割踏寨方为合理,毕竟溥乐城面对静塞军司和西平府,一旦动手必然遭遇西夏的反扑,这点章楶不可能不清楚。而今他亲率精锐,直取割踏寨,必有所图!仁多洗忠说道:殿下,不管怎么说,溥乐城不容有失,还是要派兵增援溥乐城,以防万一啊!
嵬名安惠思考了一会,说道:静塞军司本身就兵力不足,如果从静塞军司调遣兵力,会摊薄我们的兵力,本王还是去信西平府,,从西平府调派援军去溥乐城。仁多将军,你率本王带来的五千精锐,还有静塞军司的一万人,先前出割踏寨,探明章楶想做什么。要是宋军在修葺城墙,就袭扰宋军,万不能让宋军将城墙修葺好,待兴庆府的援兵一道,本王即可率兵与你会和!仁多洗忠这才领命而去。
兴庆府,李乾顺正召集皇族重臣商量嵬名安惠的奏折,绝大多数嵬名氏皇族要求对宋用兵,他们激烈的要求再起西夏全国之兵,狠狠的打击陕西,甚至叫嚣着要复制当年好水川、三川口的大捷,鼓噪着要用铁鹞子踏平秦州,直捣京兆府。在嘈杂的声音中,李乾顺看到只有仁多宗保和嵬名阿吴垂首不言,李乾顺有些烦躁,说道:诸位先下去吧,朕自有说法,中书令和仁多将军留下。
待人群都离开了,李乾顺才问道:朕看刚才诸卿鼓噪不已,二位却都垂首不言,朕有些好奇,故而留二位相询。嵬名阿吴说道:臣只是觉得此时不是对宋用兵的好时机。李乾顺叹了口气,问道:仁多将军也是这么想得吗?仁多宗保点点头说道:此时确实不是对宋用兵的好时候。
李乾顺举着嵬名安惠的奏疏问道:可是章楶已经把刀架到朕的脖子上来了,朕岂能容他?仁多宗保问道:陛下难道忘了平夏城之战?李乾顺的脸涨红了,想要呵斥仁多宗保,但是他又说不出什么来,去年就是自己不停仁多宗保的族兄仁多保忠的话,最后兵败平夏城,回来后为了泄愤,还将仁多保忠调到熙河路去了,仁多氏有些怨言也是正常的。
嵬名阿吴赶紧出来打圆场:陛下,仁多将军也是一片好心,现在我国实在禁不起再与宋开战,陛下何妨效法勾践,卧薪尝胆,权且忍一时之辱,以图后报?当年太祖在地斤泽时,怎知日后能纵横五州呢?而今我军新败,陛下更应包羞忍辱,富国强兵,忍一时之辱,以图后报,只要陛下励精图治,待我军恢复元气,再南下复仇,才是正道。
李乾顺说道:道理我都懂,可是如今章楶数万人马,已经剑指静塞军司了,卿等何以教我?嵬名阿吴说道:现下宋军既然已经打上门了,我们自然不能容忍,既然梁王请援,还是要支援梁王,臣建议再遣一重臣坐镇西平府,同时令晋王加强戒备,严防宋军麟府路,告诫梁王只要击退宋军即可,切不可扩大战事,给宋军以借口,同时出使宋廷,看看能否缓和局势,有宋廷制止章楶,同时与辽使一道,尽快斡旋此事,结束战争。
李乾顺说道:梁王请五千精骑和一千铁鹞子,还希望调些撞令郎去,朕打算准了,西平府谁可以去?仁多宗保说道:臣愿去西平府。李乾顺说道:那朕就委卿为知枢密院事,西平府统军使,至于去宋廷之事,看来只有累中书令了。嵬名阿吴说道:臣义不容辞,只是陛下,若宋廷提出条件,到底以什么条件为底线?
李乾顺在殿内来回的度步,思索着,想了好一会,才说道:领土不可以让人,岁赐朕可以少要或者不要,但是榷场必须开,其他的事中书令斟酌吧。嵬名阿吴领命说道:陛下,事情紧急,臣必须马上出发,陕西不可去,臣从嘉宁军司去河东路,然后去汴梁。李乾顺点点头说道:朕马上准备诏书等物,卿等速去吧!
辽国,南京析津府,西夏使节赶到了辽国皇帝所在地,紧急求见辽国皇帝耶律洪基,此时耶律洪基已经68岁高龄了,这位大辽皇帝这辈子经历了太多啼笑皆非的事情,此刻他已经步入了自己人生尾声,早就确立了皇太孙耶律延喜为继承人,更多的时候只是在等待死神的召唤罢了。不过,西夏遣使向大辽献上了最尊贵的九白之贡,想必是由什么大事,耶律洪基只得强撑病体来见西夏使节。
西夏使节进来行礼后,耶律洪基直接问道:尔主遣尔来何事?若还是为求取公主之事,朕断不会允的!当年李乾顺的父亲李谅祚毒杀辽国公主,耶律洪基领兵伐夏,遭遇大败,此事被耶律洪基引为一生之耻,虽然迫于平衡宋辽局势,多次调停宋夏关系,但是对西夏,耶律洪基内心是反感的,李乾顺多次求娶辽国公主,耶律洪基执意不允。他以为西夏使臣此来又是因为此事,故而直接回绝。
没想到西夏使臣跪在地上哀嚎道:求上国皇帝陛下救救下国吧!宋军尽起陕西诸路之兵,欲灭亡西夏!这句话连皇太孙耶律延喜都惊呆了,耶律洪基问道:你说宋军要进攻你国,从何得知?西夏使臣带着哭腔说道:陛下,宋廷命令章楶为陕西诸路宣抚使,章楶集中诸路精兵于平夏城,准备攻我西夏,下臣来时,宋军已经开拔,这是置陛下去岁的调停于不顾啊!我国陛下遣下臣求上国皇帝斡旋,保全我国!
耶律洪基有些头晕,说道:宋廷竟欺我大辽乎?李卿,你刚去过南朝,见过南朝皇帝,你觉得他怎么样?李俨命人将西夏使臣拉出去之后才说道:南朝新主,确实英姿勃发,颇为强硬,若是他做此事,倒是并不奇怪。耶律洪基有些愤怒了,说道:南朝进来越发无礼了,上次羞辱萧奉先还不算,这次竟然不知会我国,直接对西夏用兵,西夏既对大辽称臣,就是大辽的属国,南朝如此做,视大辽于何物?此事不能姑息!
李俨说道:陛下说的是,南朝这位新主,倒是颇有几分英武,陛下不可等闲视之。耶律洪基想了想说道:西夏既然求援,大辽就不能不管,还得累卿一趟,出使南朝,朕同时令皇太孙与萧奉先统帅宫帐军南下,为卿后盾,西夏不能强,但是也不能亡!李俨说道:臣明白了,那西夏使臣怎么办?
耶律洪基说道:告诉他,李乾顺的礼物朕收下了,自会斡旋此事,朕已经遣使去南朝了,叫他回报李乾顺,大辽自有主张,卿准备停当之后,就出发吧!李俨说道:臣谨遵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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