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上,鸦雀无声。只有高台之上,依旧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
原本那虚伪的如泣如诉只为昭示崔敏之的不仁不义,但在贺遐的怒火之下,有了别的意味。
要说起这段往事,在座的人都是有印象的。为人谨慎或者脑筋聪明的,早在戏曲上台便察觉不宜,却没人没提醒这位成安伯的宝贝孙子,看来这位少爷的人缘也不怎么样。
崔敏之也知道一些。冬梅打听的消息不算完整,七零八落整合一下,也能串得差不多。
贺遐生母出身不好,能歌善舞被皇上看中带府宫里做个侍妾,生下了贺遐,直到皇上登基后封了才人。这样柔弱的母亲,导致贺遐年少时过得并不好,被先皇后发现养在了身边,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可惜,先皇后身子也不好,没过几年,便薨了。贺遐没有回到生母身边,反而为先皇后守陵三年才回宫。鹂才人也没撑住,病死了,以嫔位下葬。贺遐严格执礼,灵位那是一天都没有多守。
先皇后虽为嫡母,孝顺是应当的,可贺遐做的实在有些明显,免不了让人多想。说到底,是他母亲出身差位分低、做足了先皇后跟前孝子的戏份,以为便能让皇上当他是个嫡出的儿子?
这不,没等三年之期期了,皇上就抬了贤妃继任皇后之位,册封二皇子为太子。
暗地里,有多少人笑话过贺遐:竹篮打水一场空。
自此之后,贺遐行事越发乖张,带着一种我行我素、佛挡杀佛的疯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及此事半句。
魏良正这回是犯了贺遐的忌讳,被贺遐踹翻在地、踩了两脚也不敢反抗,微微辩驳两句,即刻就被贺遐喊人扔了出去。
堂堂伯府孙少爷,被人四仰八叉地扔出了王府,正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那场面,着实难看。
崔敏之毫不客气地笑了,清脆的笑声应和着高台之上即将尾声的戏声,称得上宾主尽欢。
临别前,华仲盈让崔敏之先上马车,他与祺王道一声别。
崔敏之见证着华仲盈带着希冀而去,落魄哀伤地回来,知道他定是找贺遐问了俞家的事,破灭了所有希望,忍受愧疚的侵袭。
“怎么了?那家伙欺负你了?”崔敏之也感觉到几分窒息,那烟尘未尽的废墟又浮现在她的眼前,难过侵袭,不得不开口找些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马车颠簸了好一阵,久到崔敏之以为华仲盈不会回答他的问题,这才听到花重音苦笑着说道,今天听到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有些难过罢了。
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华仲盈自嘲的开口:“原本父亲给我定下这么亲事,我是不满意的。我理想中的妻子是与我相知相爱,相守白头的人。父亲不经过我同意,擅自定下了这门亲。我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不知道她的模样,不知道她的性情,如何能接受?”
定亲?
崔敏之端正坐好,支起了耳朵。难道华仲盈这副神情不是为了俞家?他倒是没有听说过华仲盈有未婚妻的事。
“如今一切都不存在了。当时我的抗拒,我的嫌恶,如今全都是我的罪恶。”华仲盈摇着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反复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人人都称我有君子之风,说我是最像父亲的人,我虽自谦不如,内心却还是万分欣喜的。如今再看,我怎堪与父亲相比?!父亲可以在肯定姑丈为人的当下,替我求娶表妹。我竟还怀疑父亲的眼光?!如今他们一家因为我们华家遭难,我们华家拿什么去还?!”
华仲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崔敏芝的面前说这些,但话匣子一旦打开了,便再也关不上了。这些话在嘴边已经很久,他没有办法对父亲说、没有办法对俞家忏悔、借口残存的希望让自己不要对自己失望。如今,希望彻底破灭。华仲盈无力再维持自己的君子姿态,愧疚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需要一个诉说对象来释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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