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布政坊右金吾卫官衙院内,暖洋洋的太阳底下,一场激烈的斗鸡正在进行。院子里已经用砖石临时搭建起了一个半人高的圈子,圈子里两只毛色斑斓、喙尖尾长的斗鸡拍打着翅膀激斗正酣,而金吾卫右街使庾瓒、捕头韩襄等人也自然分成两班,聚在圈外,为各自的斗鸡呐喊助威。
“上!上啊!”
庾瓒正弓着腰、撅着屁股趴在圈子边上手舞足蹈地看,冷不防一只肤黑干瘦的手就在这时突然伸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庾瓒的耳朵,不等他反应过来,另一只肤黑干瘦的手已经带着劲风扑过来,冲着庾瓒脸颊便是狠狠一耳光。
庾瓒“哎哟”叫了一声,醒过神来待要发作,这才发现站在面前的是自己的老婆裴氏。裴氏身后还跟着她娘家兄弟裴六以及一众家丁,个个气势汹汹,面目狰狞。
“夫人?你这是……”
“你干的好事!”裴氏说着又冲上来,照着庾瓒就是一阵劈头盖脸地乱打,还边打边嚷嚷,“我叫你去平康坊!我叫你去逛院子!”
庾瓒急忙边躲边喊:“哪儿的话呀,没有的事……”
韩襄等人这下自然不能再看斗鸡了,赶紧上前连拉带劝。韩襄赔笑道:“慢着!夫人,夫人,先别打,大人一早就和我们在这儿斗鸡,何时去过院子里?”
裴氏对韩襄的解释却不买账。“你还给他打掩护!我弟弟亲眼看见的!没出息的东西!”
她说着就回身从自家家丁手中夺过一根棍棒,挥舞着朝庾瓒打去。庾瓒躲不过又不敢还手,只好绕着韩襄等人边闪避边辩解。
“夫人,我冤枉啊,我真的没去……”
庾瓒的态度是万分诚恳,裴氏却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解释。
“你还敢赖?自打我爹死了,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他老人家要是在,非打死了你不可!”
裴六这时从裴氏背后探出头来,一脸促狭地笑道:“姐夫,你就认了吧,我在倚红楼亲眼看见你了。”
庾瓒原本没弄懂是怎么回事,一听裴六这句话才多少有些明白了,怒气冲冲地道:“哎,六郎,我平日里可没亏待过你,你小子怎么恩将仇报啊?”
裴六却一个劲儿摇头。“姐夫,我真没瞎说,你叫的那紫云姑娘,我也认识啊!你走了之后,我还找她问过。她说刚才那恩客姓庾,在金吾卫做官,还说以后有麻烦尽管找他呢。”
庾瓒不禁一脸惊讶,裴氏鄙夷地瞪着自己的丈夫,道:“你还有什么说的?”
“这……这……肯定是有人冒充我!”庾瓒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把那院子还有那姑娘的名字都写下来,我即刻派人去查,看光天化日之下哪个敢冒充朝廷命官!”
裴六听了却将头摇得更似拨浪鼓般,道:“我还不知道你们?大呼小叫地冲了去,又摔又砸又吓唬,人家哪敢说实话?姐夫,错了就是错了,你赶快给我姐姐认个错,赌个誓,求她饶了你也就是了。”
“可那真不是我啊!”庾瓒急得直跺脚,“好你个裴小六,管我借了钱不还,拿去院子里逍遥,还倒打一耙在你姐姐跟前搬弄是非……”
裴六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心虚了,原本嚣张的气焰也有些低了下去。裴氏却知道庾瓒这是试图转嫁矛头,于是狠狠瞪了弟弟一眼,意思是回头再跟你算账,冷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不是要查吗?好,看到时候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庾瓒当着这一众手下已然颜面扫地,虽然心中忐忑却也不能认怂,仔细想了下,虽然平康坊自己不是没去过,但近日确也未得便光顾,于是便将脖子一梗,道:“查就查!如果今天上午逛院子的真是庾瓒,任凭夫人发落。不过,此事却得选个我们大家都信得过的人!”
“独孤仲平!”两夫妻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独孤仲平得知自己有幸承担这一“重任”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直到坐在了平康坊倚红楼花魁紫云的房间里,还是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死缠着要一起来的韦若昭兴致却十分昂扬,趁等待紫云到来的工夫在这间屋子里四处转悠着。
“早就叫你带我来平康坊开开眼,你就是不答应,现在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地陪我来了?”韦若昭一边四下打量一边朝独孤仲平得意地努努嘴。独孤仲平看了眼兴高采烈的韦若昭,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是为你好,这种地方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来去不合适。”
“我现在是风流公子!”韦若昭说着指指自己身上的男装,“再说,心里清白,走到哪儿都是清白的。心里要是有鬼,就算每日吃斋念经,也是心怀鬼胎。”
“我说你怎么抢着接这‘案子’,”独孤仲平笑而摇头,“不过,庾大人的家务事可不好断,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只听见一阵女子的嬉笑夹杂着环佩的叮当作响声自门外传来,随着一阵扑鼻的香风,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已经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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