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呆呆望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在她目光注视之下,竟无法再说一个不字,半晌才苦笑道:“我被夫人说服了。就算拼着日后被将军一身剐,也要送夫人回去了。夫人放心,我将亲自驾机,必将夫人安全送到。”
这女子就是萧遥。
就像楼少白自己常说的那样,他并不是个合格的好丈夫。萧遥随他身侧的这十数年里,他戎马倥偬,南征北战,虽则两人恩爱异常心意相通,但一年里往往加起来相处的日子竟也不到半成。萧遥虽有时难免空落,又为他安危担心,只知他骨子里血性如此,也只能是偶尔埋怨几句而已。五年之前,抗战爆发,楼少白率部迎敌而上,待局势渐紧之时,将萧遥和当时不过五岁的女儿楼晨送往了檀香山。萧遥本是不愿与他分离,只考虑到年幼的女儿,这才无奈同意暂避。当年分别前夜的种种柔情与不舍,萧遥至今想起仍历历在目。
“萧遥,你在我身侧眨眼竟已十年弹指而过。我壮怀大志,如今早过而立,才知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党内派系倾轧,老头子对我又心存忌惮,处处弹压,我已厌倦。你早劝我隐退,这两年我本也起了这心思。不想如今国逢巨变外贼侵扰,此时若退,我又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我半生戎马,正此时才是一酬胸怀之际。遥遥我向你保证,驱尽日寇的一日,就是我楼少白放手与你归隐的一天。你若不信,我对天起誓……”
他的嘴被萧遥用唇堵住了。
“少白,不用对我起誓。我不会阻了你的报国之心。这场战事必胜,只是旷日持久。我只要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保守好自己,时刻想着我和女儿在等你归来。”
“是,夫人!”
他正色应了下来,随即手臂一伸,已顺势将她揽进了怀中。
檀香山草木苍翠,风景优美,只是萧遥却无时不刻不心系大洋彼岸的他的身上。消息渐渐传来,他身居一线,屡次率部狙击日军,身先士卒,战功赫赫,人称铁血将军,是个叫国人闻之振奋,叫日寇心存忌惮,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主战铁血人物。
他在前线虽浴血奋战,只每年萧遥生日之时,却必定能收到他从大洋另一头送来的礼物。三个月前,就在她生日的前一天,她再次收到了他的礼物。
那是一枚用铜片弯成的戒指和一块机翼的残片。信函中他的字极其潦草,可见当时之匆忙。
“萧遥我爱,请无视我再次借用特权,让本来只该运送战时物资的宝贵航线来捎托我的这一份私心。昨夜梦回,忽然记起十数年前那一夜,我曾应允你要叫你重做我新娘。如今想起,我至今竟连这样一个承诺都无法对你兑现,心中愧疚万分。又到你芳诞,战事吃紧,无以为贺,我用击杀过敌寇的弹壳做成求婚的环戒,附我亲手击下的敌机残片,以此作为你的芳诞贺礼。待驱尽日寇的那日,我必定兑现诺言,重做你的新郎。吻。少白。”
萧遥坐在飞机之上,望着窗弦下的茫茫雪峰冰川,手再一次摸到了贴身衣兜里的那一枚戒指。戒指很粗糙,却是他在战火消停的间隙,亲手为她一点点打磨出来的,现在碰触,仿佛还能感觉到来自于他指间的那种温度。
就是这一枚戒指,让她下了决心,一定要回到他身边,与他一道迎接曙光到来的那一天。女儿已经十岁,被托付给了当地的好友。女儿非常懂事,知道母亲要去父亲身边,并且一别可能就要数年,却并没哭闹,在送别的时候,用力地
亲了下萧遥的唇,然后笑道:“妈妈,帮我把这个吻转给爸爸,告诉他我爱他,并且以他为骄傲!”
萧遥微微笑了下。
走的时候,女儿才五岁,等再过几年,到她长成十三岁的婷婷少女,楼少白这个不合格的父亲再次见到她时,该会是怎样的情景?
***
江北前线,一场惨烈的战役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日军为了攻下这重要的战略据点,借以打通西进的通道,投入了四个师团和一个装甲旅,将近六万的兵力,展开了疯狂的进攻。楼少白率集团军下的三个师,已经坚守了一个多月,打退了敌方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一场战斗刚刚结束了。敌军的再一次进攻势头暂时被压住,双方炮火停歇了下来。
深夜是这样的宁静,这一刻,让早已经听惯了炮火纷飞声的楼少白竟然有些不习惯。
这场战斗持续了四天,他也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合眼,一直坚守在指挥阵地。身体感觉到了疲惫,叫嚣着要去休息,但闭上眼睛,耳畔却仍仿佛是那震耳欲聋的枪炮之声。
战斗暂时停歇了,但他心情却愈发沉重起来。没有增援,弹药日渐不足,他的集团军坚守到现在,伤亡惨重,而敌军的包围网即将形成,人心大乱,与他同线作战的部分部队为了避免被围,已经自行组织撤退,老头子大怒,大怒过后,却也不得不同意撤退。而他之所以还坚持到现在,只是为了给后方物资的搬迁和百姓人员的转移争取尽量多的时间而已。
这一场抗仗,已经打了五年。经历过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战役,到了现在,他觉得愈发艰难了。但是萧遥曾对他说过,很快,他们一定会胜利的。他相信她。
想到了他的女人,他纷乱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她盈盈的眉眼,还有他们的女儿。他送走她们的时候,她才五岁,抱住他的脖子亲了又亲,依依不舍,现在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忘了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楼少白苦笑了下,反正也睡不着觉,扯掉了身上的军毯,想去看下那些伤员们。缺医少药,尤其是主刀医生被流弹击中牺牲后,医护人员更加紧缺。不少中弹士兵得不到及时救助,本来可以挽回的生命却这样流逝了。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从前并不是个会为人命而感伤的人。在他看来,军人流血牺牲,那是天经地义。但是现在,当枪口一致对准入侵之敌的时候,他宁愿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士兵死于枪炮隆隆中,也不愿看到他们因为救助不力而死于战场之下。他多次发电,只要求派来医生,只是在这着手撤退的当口,却连这也迟迟得不到回应。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楼少白叫进来,是张毅,他从前的副官,现在的集团军参谋长。
张毅的神色有些怪异,如在梦游,但楼少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察觉,只是习惯性地问道:“怎么样,医生到了没?”
张毅不语,楼少白已是明白,怒气大盛,骂道:“妈的,什么狗屁后方支援,连个医生都不派来,只顾着逃命,置前线将士的性命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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