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蒙古人手都放到了刀鞘上,为首那人却一挥手,众人会意,纷纷围坐到大堂里的八仙桌旁,那领头人又道,“公子且慢!”
毋望沉痛一叹,站定了脚缓缓转身,状似平静道,“兄台可是叫在下?”
那人微眯着眼眄视她,不紧不慢道,“阁下同我的一位故友甚像,敢问阁下从何处而来?”
那眼神竟似要将她浑身看出窟窿来,毋望腿里发虚,面上强笑道,“想是先生认错了,在下与家叔从应天府而来……”
“往何处去?”那人语气咄咄逼人,抬腿上前了几步。
毋望心头猛一撞,沉声道,“往商唐州去。阁下这是在盘问在下?”
那人忽一笑,那边的蒙古人如数站了起来,毋望暗道不好,莫非哪里出了岔子吗?便蹙眉望着那群人。领头的笃悠悠道,“阁下到商唐州是走亲还是访友?咱们兄弟也要往北平去,你我同行如何?”
毋望几乎要抵挡不住了,心道这回怕是逃不脱了,这人定是个大将,这样的难对付。正踌躇不知如何应对时,身后人在她手上握了下,她回头,原来是路知遥,他的脸色微红,想来烧还未退,一手撑扶在她肩上,似乎将所有的份量都压到了她身上,她咬牙挺住,他面上言笑吟吟,只道,“怕是不成,在下叔侄往商唐府衙有公事要办,与阁下同路多有不便,只好辜负先生美意了。”
那人目光落到他腰间的大理寺腰牌上,略一思量,淡笑着抱拳道,“那便可惜了,既这么的,相请不如偶遇,在下做东,请两位略饮一杯如何?倘或看得起在下,也好交个朋友。”
恰巧此时店内伙计领了郎中前来,路知遥无奈道,“对不住了,今儿在下抱恙,精神头也不济,待明日再同阁下赔罪,届时畅饮无妨。”
那人倒也大度,抬手比个“请”的姿势,自己回身落座了。
毋望松口气,扶着路知遥进房,请郎中把了脉,在一旁搓手问道,“不知家叔病况怎样?”
那郎中道,“并无大碍,受了风寒,吃两剂药,好好睡上一觉便可大安了。”
因开了方子,毋望付了诊金,着伙计跟大夫去抓药,自己倒了水给路知遥喝,一面将火盆里的炭拢了拢。路知遥喘了喘吩咐道,“若没有必要别出屋子去,那帮人绝没有轻易放手的道理,你可仔细了,必定还要借故来探虚实。”
毋望道,“他们既生疑,为何不直接捉了咱们?”
路知遥咳嗽两声道,“他们来得这样快,想是燕王身边有内应,所幸他们不知带你出来的人是什么身份,我才刚亮了腰牌,那人也有顾忌。毕竟我是朝廷命官,若有闪失,上头查下来定要有牵连,藩王亲兵无诏令擅自入关那可是重罪,莫说他们,就连他们的主子也逃不脱干系,他们不敢担这个风险……这地方无人驻守,十里开外才有和州驻军,要想调兵是不成了,明日一早咱们就动身。”
毋望忧道,“那你的身子怎么办,还未调理好便走可使得?”
路知遥促狭道,“路上你再替我擦身子便成了。”
毋望脸色嫣红,别过身不再看他,路知遥心里一暖,见她不反驳,像小媳妇似的低头害臊,便满腔的柔情蜜意皆涌了上来,温声道,“我心里后悔,不想送你到北平去了。”
毋望怔怔的看他,他苦笑了一下,好多话说不出口来,只好去拉她的手,一根根手指摩挲,满面的哀戚之色。
毋望全当他是病糊涂了,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替他掖好被角,轻声道,“你歇会子,药来了我再叫你。”回身微揭了窗户朝下看,大堂里的蒙古人推杯换盏,那领头的不与他们纠缠,只顾独个儿自斟自饮,突然抬眼往她这里扫来,毋望一惊,疾闪到一边,吓得直拍胸口,屏息再探,那人竟已离席,整了整腰间玉带,直往楼上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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