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云依言坐下,翠翠替他拆开发辫,一面梳着,一面低声说道:“待回堡主不论和你说什么,你都要一口答应,不可违抗。”
范子云一呆,望着镜中站在自己背后的翠翠,说道:“姑娘这是说服我?”
翠翠摇着头,螓首稍稍低下了些,凑着范子云耳朵,说道:“公子要想离开此地,就得顺着堡主,不可违拗了。”
她是在替范子云说话,故而稍微俯下一些头来,别人也看不出她是附着范子云耳朵说话。
范子云看她掩饰得甚是机巧,心中不觉一动,问道::“姑娘是……”
翠翠微笑着,没待他问下去,就接着道:“小婢是派在这里,专门伺候堡主的。”
这几句话的工夫,她已经迅快的给范子云梳理好头发,打起发辫,娇声道:“好啦!”
范子云站起身,含笑道:“多谢姑娘。”
“不用谢。”翠翠道:“堡主已经等久了,公子请快些去了。”
她举步走在前面,引着范子云、穿行曲槛,来至一宽敞古雅精致的书房之中。
夏云峰斜靠在一张湘妃竹躺椅上,看到范子云走入,望着他,含笑点头道:“子云,你洗好操了,来,这里坐。”
书房中灯光柔和,敞轩迎风,顿觉一阵凉爽,加上夏云峰亲切和蔼的笑容,范子云几乎怀疑自己所经历的种种争权夺利,残杀异己的事实,好像都和这位世伯无关!他趋前一步,恭敬的叫了声:“夏伯伯。”
依言在夏云峰对面一张藤椅上坐下。
翠翠不待吩咐,沏了一盏茶送上,就悄然退出。
夏云峰眼看范子云依然拘谨而恭顺的样子,觉得十分满意,尤其他浴后梳洗整洁,又换了一件新的青纱长衫,人品俊逸,真是千中挑一的乘龙快婿,心中更觉高兴,含笑说道:
“子云,这里是老夫的书房,没有外人,咱们可以好好的谈谈。”
范子云抬头问道:“夏伯伯要和小侄谈什么吗?”
夏云峰一手摸着黑须,徐徐地道:“老夫和你爹义结金兰,情同手是,贤侄是老夫的侄子,咱们之间可说亲如家人,应该无话不谈,所以贤侄在老夫面前,用不着拘泥,有什么事,都可以和老夫直说对不?”
范子云道:“夏伯伯对小侄情意深重,小侄纵然愚鲁,岂会不知?”
夏云峰点头笑道:“老夫知道贤侄生性率直,和你爹当年的脾气一模一样,遇到不平之事,总是要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我辈身在江湖、行侠尚义,自是份内之事。”
他不待范子云开口,接道:“但江湖有些事情,不能仅凭一己或一时看到的,就能遽下断言,因为某一件事,某一个人,不到最后,是无法分判是非曲直的。”
范子云心中暗道:“这是夏伯伯在为自己辩白了。”
但是夏云峰说的也不无理由,有些事情,确实非到最后,难辨忠奸贤愚,他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夏云峰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就拿贤侄来说,你到了金陵之后,听信人言,就以为夏伯伯是个有极大野心和阴谋的人,要为江湖仗义除奸,和夏伯伯作对……”
范子云脸上一红,说道:“夏伯伯,小侄不敢,小侄认为……”
夏云峰呵呵一笑,没待他说完,就摇着手道:“年轻人应怀有这份豪情侠气,夏伯伯不会怪你的,何况你做的很对!”
他忽然赞扬范于云做得对,这使范子云感到十分惊异,只是望着夏伯伯,没有说话。
“哈哈!”夏云峰打了个哈哈,忽然心情沉重的道:“老夫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也薄有名声,所结交的朋友,龙蛇杂处,良莠不齐,在所难免,他们眼看今年端午九大门派要推举盟主,有意把夏伯伯捧上台,这是朋友一番好意,老夫不好坚决反对……”
口气稍顿,接着说道:“但他们之中,也许有些人过份热忱,急于事功,做法难免发生偏颇,好在黄山大会上,九大门派掌门对老夫有深切之解,一切误会,也均已澄清,事情过去了,毋庸再说,老夫只是告诉贤侄,也毋须再耿耿于怀了。”
他这番话,好像全都摆平了!
范子云心中虽觉疑信参半,还是躬身道:“夏伯伯训诲得是。”
“好!”夏云峰含笑道:“老夫今晚要贤侄到书房里来,却是有一件事要问问贤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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