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乔木帮过她。而她,才不要欠人情。
……
这样的雨夜,撑伞毫无意义。几乎是踏出遮蔽物的一刹那,伞就被暴风掀翻,冰凉的雨水灌了陈家娴一头一脸。
长乐坊的排水系统非常老了,积水淹没小腿。在雨水的漩涡中,陈家娴跋涉过窄窄的道路,身上的衣服尽湿。
骑楼下,潘乔木向她挥手。
陈家娴一眼就看到靠在廊柱边的老人。
江伯!
潘乔木抹了把脸上的水:“你们认识?”
陈家娴点头,扑到江伯身边,却被江伯伸手挥开。陈家娴有些惊讶。
潘乔木累极,声音中带着疲惫和无奈:“他不让人近身。”
江伯声音虚弱,态度却是强硬:“别动我,我还要接大宝!”
大宝是江伯儿子的小名。
江伯只有一个儿子,早早出了国,现在在俄罗斯做生意,一直想把江伯接过去。但江伯不愿意搬,他在长乐坊住了半个多世纪,如果被连根拔起到另一片土地上,简直伤筋动骨。
陈家娴赶紧用土话呼唤:“江伯!江伯!我是家娴!”
江伯微微睁开一点眼睛,看见陈家娴,犹豫片刻,面色缓和下来,抓住陈家娴的手。
“妹妹头,大宝放学了,我在等他。”
放学?
一阵疾风,潘乔木手里的伞再次像玩具一样被掀翻,雨水哗啦啦浇了两人满头满脸。陈家娴的心仿佛也被雨水浇得凉透。
江伯摔糊涂了。
陈家娴反手握住江伯的手,大声喊:“江伯,大宝哥放学了,就在前面等你,我带你过去好不好?”
雨水顺着额头流淌而下,陈家娴睁不开双眼。潘乔木递过来纸巾,她就着他的手,把面孔按在纸巾上。
潘乔木移开目光,却没有收回手。
“在前面?”江伯喃喃念叨了几声,摇头睁眼,目光黯淡,“妹妹头,我是他老豆,大宝在黑龙江边境,不会回来了。你莫要骗我。”
越是老人,脾气越是执拗。江伯说糊涂也糊涂,说清醒也清醒。两人夹七夹八缠绕了几句,说得口干舌燥,却也没什么成效。
陈家娴心里着急。她明显感觉到,江伯的手逐渐变得滚烫。
潘乔木俯身侧过一只耳朵。
“他说的什么?”他问。
陈家娴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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