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骗我,你以前就这样,你撒谎都敷衍!”盛喃气得不轻,“他那种工作狂怎么可能扔下公司出国玩这么久,他到底去哪儿了!”
眼见着小姑娘急得眼圈发红,一副要扑上来咬他的架势,盛笙慢慢吁出口气:“你确定要听?我答应过他,在你高考结束前不会告诉你。”
“……”
即便看到护照的那一刹那就有所预感,但听到盛笙的话时,盛喃心里也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不,不会有事的。
那个人上次跟她讲电话的时候还很凶地训她,跟以前一样。他好像就从来没学会过怎么当爸爸,在她面前永远板着脸,从来不会夸她,就只会指责她,态度那么差。
她小时候好几次偷偷问盛笙自己是不是不是那个男人亲生的,直到初中那次搬家,东西乱七八糟地堆在新家的书房,家里阿姨收拾的时候把他的一个文件盒当成她的塞给她,她打开看见里面摞着她从幼儿园大班拿的奖状,就那种敷衍的、每学期每人发好几张的奖状,上初中前她就知道那些是哄小孩儿的了,可他四五十岁的人了还像收什么宝贝似的,一张一张捋平了摞着,藏在书房最中间的架子上。
盛喃不喜欢他严厉、独断、不苟言笑,忙碌、食言、从没时间参加她的家长会,她讨厌他好多习惯和毛病,最气他不愿意商量不给她任何余地就要在她习惯了只有他的家里再拉进来一个陌生人,在安城适应以后偶尔还会为暂时逃离他的“掌控”而偷着开心。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这个永远就站在她身后某个角落、她不必回头不必去看但她知道他就站在那儿的男人,他有可能会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怎么可能呢?
从小到大你气他你讨厌他你甚至反抗不了所以在心里偷偷骂他,但他在你的世界里一直高大一直无所不能啊,他不是应该一直陪着你、到一直的尽头吗?
原来一直……也有尽头吗?
在那安静的不知道几秒还是几分钟里,盛喃心头一片茫茫。
她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最后只摸着沙发扶手坐下去,佝了一会儿,她又从桌上摸起她的水杯,喝了一口才说:“你说吧。”女孩不自觉颤着声音,“我听。”
盛笙没有说话,他起身走开,不久后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只薄薄袋子,从里面倒出来许多东西。检查单,CT结果,诊断证明……铺了满桌。
那些盛喃都看不懂,但还是抓起来一张一张地看。那些专有名词看得她浑身都冷,最后就剩白纸上三四个一直变大的扭曲的黑字。
肝癌,二期。
盛喃呆呆坐在那儿,如坠冰窟。
不知道多久以后,她醒过神,看见盛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旁边坐下,那人神色如常,就好像他并没有把一个这样的噩耗亲手交给她。
盛喃其实习惯了,盛笙一直这样。但或者她没想到过,在这种事情上,他还是能这样,所以就算这些天她隐约察觉他在瞒她什么,还是从来没敢也没想往坏处想。
盛喃僵着声音:“他……他现在在哪儿,我要去看他。”
“他不会同意你过去,”盛笙在盛喃急哭前补充,“而且他在手术预备期,术前不宜有大的情绪波动,我不准备把你知道了的这件事告诉他——至少要等手术后。”
那些细节被补充,盛喃从冻僵的思绪里慢慢回神,眼圈跟着攒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是下半年知道的,”盛笙说,“初次确诊时间,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
盛喃颤着声提高声量:“我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盛笙难得声音一沉,“你是医生还是教授,告诉你你就能治病了?”
“可他是我爸!”这句话出口,盛喃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
盛笙眼底情绪动摇得厉害,但还是转过头去,拽了几张纸巾塞给她:“你要是跑他病床前哭,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会在他面前哭的,我能忍住!”盛喃狠狠把眼泪擦掉,尽管下一秒它们又很不给面子地流出来,“我可以照顾他,陪他。”
“你有专业护工照顾得好?还是陪他有殷阿姨细心?”盛笙停了一会儿,缓下语气,“你还是学生,学业关乎你以后的职业和人生,你要是在这个时候不管不顾,就是存心想气他。你自己想,你觉得他有可能同意吗?还是你要为这件事和他吵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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