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忙?”
“艺术老师要我去演一个音乐剧,但我背了一个月,都没能背下女主角的台词,你能和我对对台词吗?”安娜心思单纯,脑中只能想一件事,说起这件事,立刻忘了搔首弄姿吸引他的注意力。
见她离远了一些,谢菲尔德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合上报纸放在一边,说道:“可以。”
他以为学校的音乐剧,应该是以描述校园生活为主,谁知,安娜递来的剧本远远超出了校园生活的范畴。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的法国巴黎,女主角是一个姿容美艳的交际花,她出身贫民窟,稀里糊涂地成为了歌剧院的演员,又稀里糊涂地成为了子爵的情人。子爵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却并不爱她。她爱子爵爱得要命,甚至不惜将自己献给年迈的老伯爵,为子爵换取光明的仕途。
故事的结尾,巴黎发生暴。乱,子爵被密密麻麻的人群踩踏身亡。老伯爵还活着,并且有门路平安地离开巴黎。女主角却离开了老伯爵,独自一人登上歌剧院的顶楼,纵身跳进了浩荡的人海里。
谢菲尔德看着剧本,陷入了沉思。故事显然是好故事,就是不知道安娜是否能理解这复杂的剧情。他侧头看向安娜,问道:“想让我怎么做?”
安娜没什么别的想法,她是真的想要记住台词,因为再过一周,就要进行第一次排演了。要是被同学发现,她这个女主角连台词都没有记住,那该多么丢人——是的,对她来说,记不住台词比流产的传闻丢人多了,毕竟她不是真的流过产,台词却是真的记不住。
安娜咬了咬指甲,毫不客气地指挥道:“你坐着当老伯爵吧。”
剧本运用倒叙和插叙的手法,序幕就是女主角战战兢兢地走进老伯爵的包厢,希望能用自己给子爵换一个光明的仕途。
谢菲尔德不用换装,也不用露出特定的表情,只需要坐在原位,保持看报纸的姿势,就已经很像上个世纪温雅却威严的伯爵大人了。
安娜将浴巾披在肩上,假装是开司米披肩。她抬起头,背脊挺得笔直,两条蜜褐色的胳膊放在腹前,相当矫揉造作地朝他走来。
谢菲尔德怔了怔,低下头,将手握成拳放在唇边,遮住上扬的唇角。安娜的姿态太做作了,做作得叫人疼爱,他实在忍俊不禁。
与伯爵对话前,安娜有一段咏叹调,表达即将献身伯爵的复杂心情,顺便隔空对子爵表白。
她紧张地清了清喉咙,声音不自觉有些发抖:“他从未在意过我,也从未爱过我。”
不知为什么,唱完这句,她闹哄哄的内心忽然安静了下来。她看着L先生,看着他冷峻而瘦削的轮廓,灰蓝色的瞳孔,高挺的鼻梁,莫名就懂了女主角的心情。
他的嘴唇很薄,是极淡的粉红色,这样的嘴唇,若是生在一张年轻的脸孔上,会显得花心又轻浮,在他现在的脸上却刚刚好。就像她对他的一见钟情,只要那时候他的长相不是现在这样,气质也不是现在这样,她都不会喜欢他,就是这样的刚刚好。
女主角希望子爵的仕途光明,她也希望L先生的未来顺遂,哪怕到最后,他还是不愿意接受她,不愿意爱上她,怎样都好,她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度过余生。
安娜想着想着,掉下了两颗很大的眼泪。
她似乎通过L先生,隐约触碰到了一团模糊的光晕,明白了女主角的思绪与情感,知道了她行为背后的逻辑。
这么想着,她往前走了一步,鲜红的脚趾头踩在了亮闪闪的水洼里:“但我仍愿意为他献出一切……即使前方是深渊,是罪恶,我也甘之如饴。”
唱到这里,她走到谢菲尔德的面前。浴巾掉在了地上。她挡住了泳池粼粼的水光,缓慢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的心跳加快了几拍,正要推开她叫停,她却搂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上他的唇,温柔地唱道:“因为,我爱他。”
这是一个与以往任何时刻都不同的吻,以前安娜吻他时,是热烈的、专注的、娇媚的,恨不得将他的视线牢牢攥在手心里。现在,她分明吻着他的唇,眼神却飘忽地望向远方,似乎心里真的有一个情人“子爵”,只是为了“子爵”的前途,才委曲求全地待在他的身边。
想起那个害她流产的男孩,谢菲尔德的喉结滑动着,不自觉用手臂环住了她的腰身。
他的神情依然是平静的,环住她的腰的那只手掌,却泄露出滚烫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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