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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跪在叶颜身边抱头痛哭。他只是推了她一下,可她好巧不巧摔在了这间废旧工厂的车床上,那里正好有颗钉子。万诚戈心痛到了极致,事情刚发生时他第一反应是叫救护车,可看到叶颜手里死死攥着的那几张沾了血的复印纸,又迟疑了。就算叫了救护车她也活不成了,她已经死了。可他现在才三十多岁,他不能坐牢。犹犹豫豫的想通这一切的时候,事故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万诚戈伸手去摸叶颜,她的体温渐渐变低了。他恍然间惊醒,跌跌撞撞跑出去。跑到门口,因太慌张被一桶汽油绊倒,他盯着那桶油,心里一下清明过来,已经废弃的地方怎么会有两桶新的汽油呢?万诚戈猛然惊恐的回头,那已经倒在血泊里的叶颜永远不能给他回应了。答案似乎只有一个,叶颜把他约在这里,就是想弄死他。没错,一定是这样的,他想起前两天邮件里的新闻推送,汽油纵火,导致爆炸。“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
万诚戈极度的自责中挣扎出来一个念头,自己只是反抗,只是自保,不然今天死在这的就是他。叶颜从回国那一刻也许就计划好了,她就是来要他的命的。她恨他,早从十几年前就开始恨他了。“对不起,叶颜,你以前说过,无论何时,即便卑鄙也要活下去,不是吗。”
万诚戈颤抖着将汽油浇在厂房里,走到门口,摸出打火机,他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再见了,叶颜。”
再见了,我的青春,我的过去。打火机抛向空中,落地,瞬间火焰如长蛇一般迅速蔓延。火光映着万诚戈的眼,而他这一次决绝的没有回头,匆匆消失在了诡秘的夜色中。只他走得太慌张,即便毁尸灭迹,即便匆忙出逃。可没注意到,叶颜选的这个旧厂房实际上没有荒废很久,门口的摄像头还在。可他那时只有一个念头,逃,一定要逃。叶颜死了,但她回国的事人尽皆知,廖尘宇也马上回来了,甚至也许廖尘宇知道叶颜是回来找他的。所以不管如何,跑,一定要跑的远远的谁也找不到。即便有一天找到了,他们,他们也没有证据,他只是误杀。脑子混浆浆的,他一路开车一路哭,不知该如何,一切都那么突然。没回家,反正那间单身公寓里也没什么东西。他到最近的提款机,取出卡里所有的钱,虽然也不多。将自己的车扔在路边,打黑车一路向南。他也不知要去哪,只想逃。接下去的一路,他颠沛流离,住小旅店,吃泡面,甚至藏过天桥下被要饭的驱赶,被人抢过,他也不知自己究竟要逃到几时,所有小说电视剧里杀人毁尸后那些冷静从容,甚至恢复正常生活节奏的情节,他都做不到。他心理素质不好,甚至不敢在安城多停留,他只能一路跑一路躲。他也曾寄予希望,尸体烧没了,也许根本没人知道叶颜死了,也没人怀疑他,可他不断在心里推翻这个结论。他有的时候幻想自己如电影主角一样有光环,有一段奇遇,或是阴错阳差化险为夷,存着很大一部分侥幸心理。可当有一天,他在一个隔音不好,听着隔壁床板晃动的房间里,看到包外卖的破报纸上通缉自己的新闻,万诚戈知道所有的侥幸和电影情节在他身上都不复存在,他再次大哭起来。一抬头看到镜子里已经胡子拉碴眼窝凹陷的男人,他甚至一瞬间不认识自己了。所以当警察破门而入将他死死按在地板上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挣扎,连躲带藏二十天,他已经越来越不像个人了。这一刻反而解脱了。审讯室里,万诚戈交代了自己杀害叶颜的全过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事发前,叶颜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回国了有事找我,一见面她就纠缠我,说喜欢的还是我。我虽然和叶颜自小一块长大,交往过一段,但那都多少年的事了。我现在工作不顺心,不想再有感情上的矛盾,而且她未婚夫廖尘宇也是我的朋友,他们快结婚了,我怎么能在这时候撬墙角?可她不依不饶的纠缠我,我就一推她,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之后是我太害怕了。”
万诚戈痛哭着,双手捂住脸。其实他从案发到被抓这个过程,心理变化,真的很符合普通人误杀后的反应。只是审讯女警苗佳却敲了敲桌子,“哭够了吗?下面我来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你说,你推倒叶颜是因为她纠缠你?”
“对。”
“仅仅是昔日朋友,甚至是旧情人会面,为什么约在郊区厂房?”
“是叶颜约的我,她很极端的,汽油也是她放的,她没准想和我同归于尽,她爱而不得,所以想带我一块死。”
苗佳挑了挑眉,“哦?是吗,十二年未见,一见面就爱而不得?看来你这二十天,将警察可能问到你的问题都提前准备好了。我现在无论问什么,你都会一口咬定误杀对吗?”
万诚戈有些迷惑的抬头,同时心跳如鼓,没有作声。“不如我们换点别的问题,万诚戈,知道‘刨锛案’吗?”
万诚戈心里一抖,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可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苗佳手指点着桌子,倒背如流,刨锛案的卷宗她看了不下十遍。锛儿,是东北这边的说法,指一种瓦工的锤子,一头是平的一头是尖的。而刨锛儿,是简单粗暴的用锤子在人后脑直接击打下去。一般被刨锛的人,不死也是重伤。而在2002到2003年之间,东北安城曾发生过性质恶劣的连环刨锛儿杀人案件,凶手狡猾而又残忍,曾轰动一时,社会影响极大。那段时间晚上七点以后街上连出租车都看不到,没人敢一个人独自走在夜晚降临的街道,因为凶手很可能突然出现在你身后,给你致命一击。在那个摄像和勘察技术并不完善的年代,警方调动了大量人力物力,可对方反侦察能力太强了,即便警方钓鱼,几次和对手正面交锋都被他逃掉了。前前后后刨锛案受害者一共九人,这九人毫无社会关联,男女老少各异,都是被抢了钱或者贵重首饰,凶手好像目的非常直接,就是抢钱。彼时正值国营体制改革,东北大批工人下岗的时期,很多人入不敷出,所以警方调查的方向也定位在这。虽然当时有被抢救过来的受害者回忆说,隐隐约约看到了凶手穿着安城二中的校服,并引发出诸多谣言猜测,可最后警方是当场逮捕到了犯罪嫌疑人,和最初推测的一致,就是个下岗工人因为钱,叫钟怀隐,对方也承认了自己就是刨锛案凶手,并且手持的凶器和受害者的伤口完全吻合。只是警方还没等再深入调查的时候,钟怀隐就在看守所自杀了。曾经轰动一时的案件就这样结案了。可连警方都没想到,在刨锛案侦破的十五年后,又会被再次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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