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赞放下药,静静站了一会儿,接着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臂狠狠咬下去,直到疼到浑身颤抖,才放开。
白皙的胳膊上,两排深深的牙印,她却像没有感觉一样,一片一片认认真真地重新装起药盒。
这次终于装好了。
*
周五,好不容易大致理清了于璐留下的烂摊子,许赞刚刚松一口气,检察院来电话。
问下周开庭的故意杀人案子,法援这边有什么书面意见。
“故意杀人案”?“下个月周开庭”?许赞一片茫然。
于璐根本没提过,连委托记录都没有。
电话那边的案件承办人听出她的不在状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抱歉,还有一点细节不清楚,我申请阅卷。”许赞急中生智,为自己争取到一点时间。
周五下午,她在检察院的阅卷室等了十分钟,走廊里才传来轻快有力的脚步声。
“……我他妈忙得脚打后脑勺,她要阅卷你就给找一下得了,非叫我干嘛?”年轻男人的磁性声线,带着京腔,很好听。
可惜是不耐烦的抱怨。
“……我不忙?自己的案子自己找!”接待的同事不见外地回怼。
阅卷室门开着,许赞赶紧低头看手机,避免尴尬。
脚步声到了门口,猛地一停,连同那些压低声音的抱怨。
许赞抬头望去,望见一张阳光俊朗的脸。
也许还应该是聪明睿智的。
如果他没有看着她看直了眼的话。
“怎么着,还要我帮忙不?”门外隐约传来接待处同事心照不宣的打趣。
“滚。”年轻男人这才回神,也笑,直接把门关上。
“陆检,您好。”许赞起身微笑。
细条纹衬衫,米色长裤,长发披肩。知性又温柔,却有一双灵动的眼。
“你好,你好。”
陆行舟显而易见地有些局促,黑眸里又带着年轻男人遇到心仪异性时藏不住的热情。
两人寒暄了几句,陆行舟把案卷找出来,供许赞翻阅。
案子不复杂,六十三岁身患重病的母亲,用降压药毒死了三十五岁的脑瘫儿子,自己也吃了药,但昏迷时呕吐出来一些,侥幸逃过一死。
动机不难猜测——自己不久于世,不想留牵挂的人独自在这世上受苦。
空调呼呼作响,阳光透过暗色玻璃洒在细小尘粒上,也洒在许赞茸茸的发顶。
陆行舟站在案卷柜边整理案卷,不动声色地看向伏案阅读的姑娘。
案卷拉拉杂杂,各种报告,口供。她读得很快,重点内容都拿笔记本飞快记录下来。
陆行舟留心看了,她的切入点很准,关注的都是对嫌疑人有利的细节。
笔尖飞快移动,一手秀丽小字。她低着头,睫毛随目光闪动,认真到有些笨拙的样子。
“这案子难度不小,嫌疑人一心求死,非常不配合。”陆行舟忍不住说,声音隐隐温柔。
许赞笔尖停了停,把那一句写完,抬头看他,似乎在认真探讨:“其实我也不知道死和活下去哪一个对她更残忍,但我想至少不应该让她因为这桩杀人罪名而死去。”
陆行舟一怔,目光骤然变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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