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风雪里,神色凝重地看着深绿色的火车,直到火车在远方打了一个拐,拖着沉闷的响声,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叶小船买的是卧铺,卧铺车厢大多是远行的人,刚才发车前,几乎每位乘客都有亲友相送,帮忙放行李、挤在车厢里舍不得走。
别人的热闹衬得他更加孤单,他叹了口气,主动将位置让出来,独自站在车厢连接处,从狭窄的车窗向外看。
这边的车厢与候机厅的楼梯正好在两个方向,所以他看不到楼梯上那个赶来寻找他的人。
车马上就要开了,送别的人终于散去,叶小船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听着强烈的轰隆声,觉得失去魂魄的身体正在被送去远方。
魂魄与心脏被丢在原地。
哥,我走了。
“哥,我走了。我给你包了很多抄手,都放在家里的冰箱里。”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四年,还有小时候在大石镇的那些年,谢谢你的照顾。”
“我不是去南城找金岷海,这点你放心。”
“哥,谢谢你,你一直知道我那些想法,还愿意照顾我,帮助我。”
“我应该不会再回远城了,不再麻烦你。”
“哥哥,再见。”
单桥拿起被钥匙压住的纸条,短短几行字,却看了很久,然后缓缓坐在床上,出神地看着被风鼓得轰轰作响的门帘。
叶小船离开后,“有海”一切照旧。11月之后远城所有与旅行相关的行业都进入冬眠期,要等到来年2月3月才会复苏。
大多数酒店、青旅冬天都会关门闭户,以节省开支,但“有海”不会。单桥已经有段时间没来过“有海”了,阿贵和小猪买来肉和面粉,自己学着擀抄手皮——自从吃过叶小船包的抄手,两人就上了瘾。
“小船真的走了吗?”阿贵很惆怅,刚得知叶小船离开远城时,他哭了一晚上,“他怎么舍得我们。”
小猪说:“你脸真大,小船就算舍不得,也是舍不得单哥啊。”
“这倒是。”阿贵叹气,“单哥是小船的哥哥嘛。”
“何止哥哥。”小猪说。
“嗯?”阿贵听不懂,“什么叫‘何止哥哥’?”
“你不懂就算了。”小猪说:“包你的抄手吧。”
阿贵知道自己脑子不好使,想了会儿,想不明白就放下了,又问:“小船还会回来吗?”
小猪说:“我又不是小船,我怎么知道。”
阿贵问:“那单哥知道吗?单哥不想小船吗?”
小猪没回答。
阿贵自言自语:“单哥为什么不把小船找回来呢?”
单桥找过叶小船,但并不是打算将叶小船“找回来”,只是想确定叶小船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在告别信里,叶小船多次道谢。可对单桥而言,这些感谢根本用不着。
他将叶小船看做弟弟,照顾本就是分内之事。
从塔叶南下的那趟火车,途中将经过多座大城市,难以确定叶小船在哪里下了车,又中转去了哪里。
上次叶小船想去南城,他托人查了金岷海的背景,这回却很难托人查叶小船的去向了。
单桥忽然想起夏天快结束的时候,他将叶高飞去世的消息告诉叶小船,叶小船靠在他肩头,以极小的声音说——别离开我。
现在选择离开的却是叶小船。
可他好像也没有立场说叶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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