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石头铺建的员工大楼端庄大气,都可以用作州议会大楼了。清早,这里还是静悄悄的,亚当·特伦顿就开着他那辆奶油色的两门跑车驶下坡来。亚当一个快速的“S形”转弯,轮胎与地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他把车开入了他的地下车位——总经理停车区,然后这个瘦高个子男人从驾驶座上灵活地下车,把钥匙留在了车里。昨夜的一场雨让原本光亮亮的车身外壳淋上了些许斑点;按常理,今天是要洗车的,要是需要的话,还会加油保养。
总经理自己选的私用车,每隔半年更新一次,每次都会将他想要的配置配备齐全,加满油,全程保养,这是汽车行业高层的附加福利。具体车型取决于他们工作的公司,大多数人都会从克莱斯勒、林肯、凯迪拉克等豪华车型中挑选自己最中意的一个。只有少数人会像亚当这样,挑选跑车类的轻型车,配上高性能的发动机。
亚当走在车库的黑色地板上,他的脚步声回荡其间,地板刚刚打过蜡,熠熠发光。
在外人看来,他身着灰色西装,是一个行动轻快的运动男,年纪大约41~42岁,身材高大,肩宽头方,头向前倾,仿佛牵引着整个身体一同向前。如今,亚当·特伦顿打扮得比过去稍微保守了一些,但看起来还算时髦,流露出一丝华丽。他面部轮廓清晰,表情中透着些许警惕,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和坚挺厚实的嘴唇,常常给人留下一丝幽默和老实坦诚的强烈印象。确实如此,他直言不讳,有时候甚至直率到让人无法招架——他已经学会游刃有余地使用这种策略。他走路的姿势自信坚定,心无旁骛,昂首阔步,对前路胸有成竹。
亚当拎着汽车行业经理的标志——装得满满的公文包,里面是前一天晚上带回家工作用的文件,他从饭后就开始加班直到睡觉。
在为数不多的几辆已经停好的经理级别的车中,亚当注意到两辆副总裁级别的超长豪华轿车——都停在专用电梯旁的停车位上。电梯直达15层楼,那是公司高管的办公区。紧挨着电梯的停车位是专门留给董事长的,接下来是给总裁的;然后,按照级别顺序就是副总裁的位置。一个人把车停在哪儿,象征着这个人在公司里的声望。级别越高,下车到办公室要走的路程就越短。
这两辆已经到了的豪华轿车,一辆是亚当的顶头上司——产品开发部副总裁的;另一辆是公关部副总裁的。
亚当一步迈两个台阶,跨上短短一段楼梯,走进了办公楼主厅的大门。接着,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普通的员工电梯,按了10层的按钮。独自站在电梯里,他不耐烦地等着电脑控制的电梯缓缓上升,然后,像往常一样,随着电梯的上升,他一心想着要如何沉浸到新一天的工作中去。在过去两年大部分的时间里,猎户星这款车一直是他心中的头等大事。亚当一直感觉良好,只是有一种紧张感——他近来已经意识到,这种心理上的紧张,不合常理而又越发难以摆脱。他从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黑绿相间的小胶囊,塞进嘴里一口咽下。
从电梯里出来后,亚当沿着空荡荡的走廊,跨入自己的办公室套房。在那里,他可以肯定,这一个小时之内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动静——他的办公室在一个角落里,办公室的位置也是等级的标志,就好像他的停车位仅次于副总裁的一样。
他一走进来,就看见秘书办公桌上堆着的新邮件。曾几何时,在他职业生涯的早些时候,他会停下来搜寻一番,看看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东西,不过如今,他早已改掉了这个习惯,对他而言,现在的时间太过宝贵,已经不适合再用来做这种事情了。一流秘书的一大职责就是——如亚当曾听闻公司总裁所说的——从堆积如山的邮件中“过滤废话”,为老板清除障碍。她应该有权最先查阅一切,凭自己的判断做出决定,哪些事要交给哪些人,这样一来,经理的大脑就可以专注于策略和计划,不受其他琐事干扰,小事就直接托付给下属去处理吧。
这就是为什么每年写给汽车公司领导的私家车主来信数以千计,而真正递到收件人手中的却寥寥无几。所有这些来信都要先经秘书过目,然后才递送到相关部门依例处理。最终,每年所有的投诉和意见都会制表研究,但不会有高管亲自一一处理的。偶尔也会有例外,要是写信的人够机灵,把信寄到经理的居住地址——这也并不难找,因为多数都被列在名人通讯录里,公共图书馆就可以找到。
这样一来,经理或者经理夫人就可能会好好地看一看信,对某个个案产生兴趣,并亲自跟进沟通。
亚当·特伦顿一进办公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办公桌后面那个闪闪发光的橙色内线对讲盒子。
里面传出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问道:“今天又有什么理由?是高速路堵车,还是你睡过啦?”
亚当笑了,目光移至壁钟,指针指向上午7点23分。他按下与15层楼副总裁对讲的按钮:“你知道我这个毛病的,埃尔罗伊。总是起不来床。”
产品开发部的领导鲜有机会教训亚当,但一有机会他就必定要尽其所能。
“亚当,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你有什么安排?”
“有点儿事情。不过,都可以协调。”
他们一边说着话,亚当一边从办公室的窗户向外看,在这里,他可以看到清晨高速路上的交通状况。这个时候的车流量,虽然比不上一小时前流水线工人涌入工厂时的高峰极值,但依然不少。不过,交通状况很快就会发生变化,数以千计的办公室白领也会加入匆匆的车水马龙之中,尽管现在他们还在家中吃早饭。交通密度的张弛,就好似风向的变化,总是令亚当着迷——这也在意料之中,因为他心心念念的一直都是川流不息的汽车。观察之余,他发明了一套自己的方法来计量车流——如同蒲福风级一般,从1到10级。他把当下的流量定为5级。
“我想让你上来一下,”副总裁埃尔罗伊·布雷思韦特说,“我猜你也知道了,我们的老朋友爱默生·韦尔又发表评论了。”
“知道。”亚当早晨已经在《底特律自由新闻报》上看到了韦尔最新的控诉报道,随后才把报纸放在床边,艾丽卡那阵儿还在睡着。
“已经有媒体来问我们的态度了,这次杰克认为我们应该回应一下。”
杰克·厄勒姆是公关部副总裁,亚当到公司的时候,杰克的车也已经停在停车位了。
“我同意他的观点。”亚当说。
“好吧,看来我是被选来对付他们的,不过我想让你一起来。不是正式会面。有美联社的人、《新闻周刊》的记者、《华尔街日报》的记者,还有《底特律自由新闻报》的鲍勃·欧文。我们要一起见见这些人。”
“有什么具体程序?简述报告?”通常,汽车公司要开记者招待会,都会事先精心准备,和公关部列出预想到的问题,之后再交由各经理研究。有时候还会彩排演练,让公关部的人扮成记者提问。重要的记者招待会要花好几个星期准备筹划,以便汽车公司新闻发言人能够准备得像美国总统见媒体时一样充分,甚至有时候还要更胜一筹。
“没有简述,”埃尔罗伊·布雷思韦特说,“我和杰克已经决定,这次要随意点儿。我们就随机应变。这正适合你。”
“好吧,”亚当说,“现在就要过去吗?”
“过10分钟左右,我通知你。”
亚当一面等着,一面把公文夹里昨晚看过的资料都拿了出来,然后用录音机给秘书厄休拉·考克斯留下了一系列指示,她一来上班就会立刻着手处理这些事情,工作效率可想而知。亚当在家做的大部分工作,还有他录的指示,都和即将问世的猎户星有关。身为高级汽车企划经理,亚当深入参与了这款还披着神秘面纱的新车企划工作。今天,在底特律城外30公里处,公司的试车场,猎户星还要进行一系列关键的噪声—振动测试。在这之后,亚当必须要做出决断,他已经答应一位造型设计部的同事一同过去测试了。现在,由于刚接到媒体见面会的通知,他只有交代厄休拉重新安排今天的测试了,得晚些时候再去检验场。
亚当决定,他最好在记者会开始之前再看一遍爱默生·韦尔的新闻报道。桌上除了一堆邮件,还有一些早报。他捡起一份《底特律自由新闻报》和一份《纽约时报》,然后回办公室把报纸摊开,这次他要把韦尔昨天在华盛顿说的话一条一条地记下来。
亚当曾和韦尔见过一次,那时候,这位汽车界评论家在底特律做演讲。正如其他人一样,亚当·特伦顿也出于好奇去听了演讲,会前还经人介绍认识了韦尔。出乎意料的是,韦尔是一个魅力十足又讨人喜欢的年轻人,一点儿也不像亚当想象中的那样傲慢无礼、鲁莽冲动。后来,韦尔走上讲台面对观众,也依旧风度翩翩、娓娓道来、头头是道。亚当不得不承认,讲演全程令人钦佩,从讲演结束后现场的反应也可以看得出来,很多观众都有同感——他们都是花钱买票进来的。
但也有一个缺点。任何有汽车专业知识的人都知道,爱默生·韦尔的很多论点都是漏洞百出。
在批评一个高技术性的行业时,韦尔专业技能方面的不足暴露无遗,在描述机械功能时,他也频频出错。他提出的技术问题其实可以有许多种解释,可韦尔只是给出了一个符合他自己观点的解释。而有的时候,他又会泛泛而谈。尽管学过法律,爱默生·韦尔还是忽略了证据的基本原则。他将主观臆断、道听途说以及未经证实的依据当作真相摆出来。偶尔,这位在亚当看来年轻气盛的汽车界评论家还会刻意扭曲事实。他翻出陈年旧账,列出来的汽车缺陷都是生产商早就承认,而且已经修正的。他所做出的指控无非都是基于自己收到的那些不满车主的来信。韦尔只顾斥责汽车设计糟糕、工艺不精、安全设施欠缺,而并没有真正指出这个行业的难题,也没有认可近来业界为改善局面所做出的尝试。他看不到汽车生产商以及汽车从业人员任何的努力,在他的眼里,这些人只有冷漠、无视和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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