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申衡作为晚辈,不可能不来给于氏胡氏这些人行礼,雷大太太原本可以让闺女不用避开的,但她还是叫雷三姑娘走开。于氏不明内情,说大家是在庄子里,申家和自家的交情又非同寻常,况且有自己这些长辈在,不必要那么讲究,雷三姑娘就何必避开。
雷大太太笑了笑,说自家闺女小地方来的人,没见识胆子小,还是避一避的好。胡氏也被吕氏的态度激得替雷家母女难过,听到雷大太太这样说,大致也才猜到了她心里所想,便道:“既然这样,那英姐儿,你陪着你采蘩姐姐一道去厨房瞧瞧去,她爹爹让她亲自炒几道菜给大家吃,也不知道婆子们准备好了食材没有。”
方采蘩立马拉着雷三姑娘离开了花厅,不过不是往厨房而是去了别的房间,然后道:“英姐儿,虽然你娘那样说了,不过你要是想偷偷地看一眼那申衡,我也可以让陆骥带他过来。”
“没那必要了,他好也罢歹也罢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采蘩姐姐你没看出来我娘已经打算放弃了吗?真好,压在我心口的这块大石终于搬走了。”雷三姑娘长出了一口气道。
方采蘩凝眉道:“申家大夫人的做派让你害怕嫁给申衡了吗?”雷三姑娘点头:“对,我想我娘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不会叫我避开。申家大太太那般瞧不起我们家瞧不上我,即便我能得她家老太太的青眼,嫁给申衡,日子也别想好过。”
这其实正是方采蘩心里所想,既然雷三姑娘自己将话说透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拉着她的手去了厨房。饭菜准备好,大家男女分开吃完,因为要去自家庄子和大儿媳妇母子汇合,申家母子三人先行离开陆家庄子,陆方两家稍稍歇了一会儿就上车回城了。
依旧跟来时一样,方家姐妹和雷三姑娘坐一辆马车,方志远还是非要和陆骥一道骑马。大家走到半道上,忽然有人大喊:“快避开,我这牛发疯了!”跟着一头黄牯牛红着眼睛冲了过来,目标直指方采蘩她们的马车。
“小心!”陆骥和方志远骑马走在最后,中间隔了胡氏鹏哥儿和雷大太太的马车。陆骥看到这一幕立马夹着方志远腾身而起,踩过胡氏他们那辆马车顶,扑向方采蘩她们那辆马车。
然而已经迟了,疯牛低头,一对牛角撞在了马车壁板上,直接将马车撞翻。三个姑娘齐齐跌出了车箱,陆骥眼疾手快一把捞起方采蘩。方采蘩最先在车上就撞到了头,瞬间晕了过去,偏巧还咬破了舌头,结果陆骥看到的就是未婚妻人事不知口吐鲜血,以为方采蘩救不过来了,立时浑身冰凉傻子样的僵立当场。
这边方采菱和雷三姑娘狼狈不堪地跌在了地上,那疯牛却还不放过她们,喘着粗气又冲了过来。方采菱摔得晕晕乎乎地,眼看着就要被疯牛踩死,她却一动不动。幸好雷三姑娘及时抱住她一滚,两个人才堪堪躲开。
疯牛没得手,又冲了过去。雷三姑娘只能抱着方采菱再滚,然后终于滚下了路边的悬崖。“菱姐儿!”此时前头的大人们都飞快地下了车,胡氏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却只能撕心裂肺地喊着闺女的名字。“英姐儿!”雷大太太的叫声也凄厉无比。
陆仪终于扑了过来,死死拉住疯牛鼻子上的牵绳,麻利地绕着大树缠了两圈,总算将这畜生给制服了。然后怒斥陆骥道:“大郎,你傻了,怎么不救人!”陆骥却理都不理自家老子,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陆仪顾不上责骂儿子,飞快地扑向崖边去寻找跌下去的两个姑娘。
于氏却本能地觉得儿子不对劲,冲过来一看,立时哭道:“蘩姐儿,蘩姐儿,好孩子,你这是……”“采蘩姐姐,你别死啊,呜呜呜,怎么会这样……”陆骐扁着嘴巴,泪水瞬间淌了满脸。方志远疯狂地拍着方采蘩的脸嚎啕大哭。“大姐,大姐你醒醒啊大姐,大姐……呜呜……”
方修文本来只看到小闺女和雷三姑娘跌下悬崖,和妻子一样疯狂地往悬崖边扑去。待听到于氏声嘶力竭地哭叫,两口子又齐齐回头,这才见大闺女双眼紧闭嘴角流血。“我的儿……”胡氏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方修文抱着软倒在地的妻子跌跌撞撞地扑到方采蘩身边。
于氏探手摸了摸,然后伸手掐住方采蘩人中处,方采蘩终于睁开了眼睛。“好,醒了,幸好只是晕了过去!”于氏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道。“蘩姐儿,你觉得身子怎么样?”陆骥又哭又笑,忙不迭地问。
“没哪儿……不舒服,就是头……晕晕地。”方采蘩扶着额头,虚弱地道。“那你怎么会嘴角流血?你好生喘口气再感觉一下!”方修文不放心地道。老爹一提醒,方采蘩才察觉到舌尖很疼,吸了口凉气道:“无碍,不过是咬到了舌头而已。”
大家这才放了心,方采蘩抬头看了看四周,道:“菱姐儿和英姐儿没事吧。”“你妹妹和雷三姑娘跌下了悬崖,不知道……怎么样了!”方修文哽咽道。正好胡氏也悠悠转醒,看到大闺女没事才一露出笑脸,丈夫的话又让她嚎啕起来。
“娘你照顾好蘩姐儿,我下去救人。”陆骥总算表现正常了,将方采蘩交给于氏,一个起纵就到了悬崖边。“英姐儿,我的孩子!菱姐儿,你们在哪儿?”雷大太太站在悬崖边上,边哭边大声喊着。
“娘别哭,我和菱姐儿都好好地,就是一下上不来。”雷大太太不知道喊了多少声,终于底下传来了雷三姑娘有些虚弱的应答声。
“她们还好地活着,感谢老天,感谢菩萨!”雷大太太双手合十含泪望空笑道。崖上其他人也为这消息欢欣鼓舞。陆骥道:“我下去,看看要怎么才能救她们上来。”陆仪点头:“好,先别急,好生看清楚地势,看从哪边下去最安全。”陆骥满不在乎地道:“没事,这么多树挡着,我不会有危险的。”
陆骥踩着崖边小树,慢慢往下而去,其他人只能耐心等着。大家正等得心焦之际,申家母子一行的马车赶了上来。申衡骑马过来道:“陆家叔父,你们这是怎么了?”陆仪苦笑着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申家的女眷也下了马车,吕氏大概是察觉到了雷大太太已然知难而退,打消了将闺女嫁给自己儿子的念头,这会子倒是诚心诚意地安慰起雷大太太来。奈何雷大太太原先已然对她生出了恶感,这会子又忧心闺女安危,对她的热情根本打不起精神应和,不咸不淡地应付了两句后就专注于陆骥崖下的汇报了。
不多久,就听到下面陆骥的声音:“看到她们了,两个人都好好地。”“老天保佑她们两个没事!”胡氏拉着雷大太太的手,两个女人都是又哭又笑地。
陆仪道:“大郎你一个人能救她们上来吗,要不要帮忙?”陆骥道:“不行啊,她们挂在树上,单靠我一人无法同时救两个人!还有,最好弄两根长绳子来。”陆仪道:“好,我这就去附近村子找绳子,找到了我就下来帮你。”
申衡道:“不用去找,刚巧我家的马车上就有长绳,今日才从庄子里带来的。”他说完就回头大声招呼自家的车夫将绳子拿来,然后又要代替陆仪下崖帮陆骥。
陆仪自然是不肯,然而申衡坚持说自己年轻。陆仪本想说你虽然年轻但身手可比不上我,但不好当众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且申衡下去的时候可以腰间栓着绳子,根本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后就同意了。
雷家那丫头在下面,儿子去救人肯定会和她遇上,然而到底还是救人要紧,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自己若是还拘泥于这种事情,实在是有辱申家的名声。吕氏看着儿子,嘴巴动了动,到底还是只说了“小心些”三个字而已。
有身手极好的陆骥,再加上申衡以及长绳子,很快两个姑娘就被拉了上来,然后被各自的母亲抱住大哭。方采菱头发散乱形容狼狈,但浑身上下除了脸上手上有些擦伤外,别的伤痕都没有。方家人看到她安然无恙,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跟前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而雷三姑娘却额头渗血,腰间的衣衫也被血染红,左手手背血肉模糊,右手手掌也布满了好些血口子,瞧着比方采菱不知道惨了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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