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丹芙这会儿正在颤抖,由于抽泣说不出话来。九年来从未落过的泪水,打湿了她过于女人味的胸脯。
“我再不能了,我再不能了。”
“不能干吗?你不能干吗?”
“我不能住在这儿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儿、干什么,可我不能在这儿住了。没有人跟我们说话。没有人来。男孩子不喜欢我。女孩子也不喜欢我。”
“亲爱的,亲爱的。”
“她说没人跟你们说话是什么意思?”保罗·D问道。
“是这座房子。人家不———”
“不是!不是这房子!是我们!是你!”
“丹芙!”
“得了,塞丝。一个小姑娘,住在闹鬼的房子里,不易。不易。”
“比有些事还容易呢。”
“想想看,塞丝。我是个大老爷们,什么事没见过没做过,可我跟你说这不易。也许你们都该搬走。这房子是谁的?”
塞丝目光越过丹芙的肩头,冷冷地看了保罗·D一眼。“你操哪门子心?”
“他们不让你走?”
“不是。”
“塞丝。”
“不搬。不走。这样挺好。”
“你是想说这孩子半疯不傻的没关系,是吗?”
屋子里的什么东西绷紧了,在随后的等待的寂静中,塞丝说话了。
“我后背上有棵树,家里有个鬼,除了怀里抱着的女儿我什么都没有了。不再逃了———从哪儿都不逃了。我再也不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逃走了。我逃跑过一回,我买了票,可我告诉你,保罗·D。加纳:它太昂贵了!你听见了吗?它太昂贵了。现在请你坐下来和我们吃饭,要不就走开。”
保罗·D从马甲里掏出一个小烟口袋———专心致志地研究起里面的烟丝和袋口的绳结来;同时,塞丝领着丹芙进了从他坐着的大屋开出的起居室。他没有卷烟纸,就一边拨弄烟口袋玩,一边听敞开的门那边塞丝安抚她的女儿。回来的时候,她回避着他的注视,径直走到炉边的小案子旁。她背对着他,于是他不用注意她脸上的心烦意乱,就能尽意欣赏她的全部头发。
“你后背上的什么树?”
“哦。”塞丝把一只碗放在案子上,到案子下面抓面粉。
“你后背上的什么树?有什么长在你的后背上吗?我没看见什么长在你背上。”
“还不是一样。”
“谁告诉你的?”
“那个白人姑娘。她就是这么说的。我从没见过,也永远不会见到了。可她说就是那个样子。一棵苦樱桃树。树干,树枝,还有树叶呢。小小的苦樱桃树叶。可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我估计现在连樱桃都结下了。”
塞丝用食指从舌尖蘸了点唾沫,很快地轻轻碰了一下炉子。然后她用十指在面粉里划道儿,把面粉扒拉开,分成一小堆一小堆的,找小虫子。她什么都没找到,就往蜷起的手掌沟里撒苏打粉和盐,再都倒进面粉。她又找到一个罐头盒,舀出半手心猪油。她熟练地把面粉和着猪油从手中挤出,然后再用左手一边往里洒水,就这样她揉成了面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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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儿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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