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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坎德利斯站在壁球球场中央,弯下庞大的身躯,左手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握住黑色的小球。他在发球线附近长拍一挥,发出一个球。
黑球击中前方墙壁的上半段,在空中画出一道缓慢、高耸的弧线,擦过白色的天花板还有电灯,无力地撞上后墙,再也没有反弹的力气。
乔治·戴尔漫不经心地挥拍出击,球拍末端撞上了水泥后墙。球应声落地。
他说:“就这么回事,头儿。21比14。对我而言,你这个对手好得过头了。”
乔治·戴尔是个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的俊小伙,好莱坞的那种。棕色头发,身材修长,外表坚毅,看上去就是经常户外工作的。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硬朗的气质,除了那丰满柔软的嘴唇,还有牛一样的大眼睛。
“是啊。我这个对手太好了。”雨果·坎德利斯得意地笑起来。
他笑得合不拢嘴,厚实的腰向后仰去。亮涔涔的汗水淌下胸脯和腹部。他浑身上下赤条条的,除了一条蓝色短裤、一双白色羊毛袜,还有厚重的皱胶底运动鞋。灰色头发,宽阔的脸盘上嵌着小巧的鼻子和嘴巴,还有目光犀利的双眼。
“再来一局?”他问。
“才不,除非必须。”
雨果·坎德利斯怒目而视。“好吧,”他的回答很干脆。他把球拍塞到胳膊底下,从短裤里掏出烟草袋,抽出一根烟还有火柴。他手一挥,点燃了香烟,把火柴梗扔在球场中央,事后有人会去清理的。
他用力打开球场门,光着膀子,大大咧咧地沿着走廊前往更衣室。戴尔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就像一只猫,柔软、优雅,脚下没有一点动静。他俩往淋浴房走去。
坎德利斯在花洒下面唱起歌来,厚实的身板密密匝匝长满了痱子,在冲完热水后又来一场冷水浴,他喜欢这样。他悠闲地擦干身子,拿出另一条毛巾,大步跨出淋浴房,叫来黑人服务生去拿些冰块和姜汁饮料。
服务生仔细地调好饮料,说:“好了,坎德利斯先生。”他手心握住一个两角五美分的硬币走远了。
乔治·戴尔已经穿好一套时髦的灰色法兰绒,他转过弯,拿起一杯饮料。
“头儿,今天到此为止了?”他眯缝起眼睛,透过饮料杯望向天花板上的电灯。
“是吧,”坎德利斯大大咧咧地说。“我待会要赶回家,好好招待那个小娘们。”他的小眼睛迅速朝戴尔瞥去一眼。
“我不开车送你回家,你不会介意的吧?”戴尔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我就没问题。内奥米就麻烦了,”坎德利斯闷闷不乐地表示。
戴尔耸耸肩,嘴唇开合间是温柔的嗓音:“你喜欢把人惹急了,是吗,头儿?”
坎德利斯没搭茬,也没看他一眼。戴尔安静地站在一边喝饮料,他看着大个子穿好绣有花押字的绸缎内衣,灰色花纹的紫色短袜,绣有花押字的丝质衬衫,黑白小方格的西装把整个人衬得更健壮了。
他打好紫色领带,招呼黑人服务生进来再调一杯饮料。
戴尔婉拒了第二杯,他点点头,穿过高耸的绿色储物柜,悄无声息地走远了。
坎德利斯结束穿戴,喝掉第二杯饮料,把剩下的锁进柜子,他往嘴里塞上一根粗大的雪茄烟,并让黑人为他点上。他昂首阔步地走开了,四处响起响亮的问候声。
待他离开之后,更衣室似乎一片寂静。有人在窃窃偷笑。
德尔马俱乐部,天在下雨。身穿制服的门童替雨果·坎德利斯穿上白色的束带雨衣,并为他叫来汽车。车子停在雨篷前面,他为雨果·坎德利斯打起伞,一同穿过木条地板直到路边。汽车是辆林肯豪华轿车,品蓝色的底配上黄色条纹。车牌号码5A6。
司机立起黑色雨衣的衣领目不斜视。门童打开车门,雨果·坎德利斯一屁股坐在后座上。
“晚安,山姆。告诉他回家。”
门童碰碰帽子致意,关上车门,吩咐好司机,后者也没转过脑袋就直接点了下头。汽车行驶在雨中。
细雨斜织,间歇还有一阵狂风夹裹着雨点砸在豪华轿车的玻璃上。街角站满了企图穿过日落大道的路人,他们还要提防被积水溅着,弄脏了衣服。雨果·坎德利斯满怀同情地朝他们咧嘴笑了笑。
汽车驶出日落大道,穿过谢尔曼路,转弯向山里驶去。车开始加速,它驶上了一条林荫大道,车流稀少。
车内热得很。车窗关得严严实实,驾驶座后面的隔窗也关上了。雨果的雪茄烟令后座车厢内的空气变得越发滞重。
坎德利斯皱起眉头,伸手想要摇下车窗。把手失灵了。他换到另一边。同样没用。他动气了。他翻找起车内对讲机,要好好骂一通司机。可车内并没有设置对讲机。
车子来了个急转弯,开始一段笔直的上坡路,路的一边种满了桉树,没有房子人烟。坎德利斯感到背脊发凉,寒意从上到下冷彻脊髓。他俯身向前,挥拳砸向隔窗。司机没有回头。汽车在漫长黝黑的山路上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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