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韩峥站在临南县第一人民医院大门口,院子里停着一辆消防车,车边靠着几个消防员。
他们身上还穿着墨蓝色的消防服,上面沾着物体燃烧过后的灰烬,脸上也沾了灰,神情疲惫又悲伤,没有一个人说话。
一个年纪小消防员的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颤一颤的,不时发出浅浅的呜咽声。
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忍不住自己也偏头擦了下眼泪。
韩峥径直走进医院,很快到了手术室门口。
临南县中央商场大火,三名群众死亡,二十名受伤。
已牺牲消防员一名,另一名重伤抢救。
蒋绍远就是重伤的那个。
杨新柔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头发散着,眼睛已经哭肿了,有人来,头也没抬,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互动能力。
旁边坐着一对年长的老人,韩峥认出来,那是蒋绍远的父母。
老人无力地垂着头,不时睁开哭得发红的眼睛看看手术室门上正在亮着的“手术中”三个字。
韩峥没说话,手术结果出来之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走过去,靠着墙蹲在几个不认识的人旁边。
临南县中央商场大火,蒋绍远在执行任务疏散解救被困市民的时候不幸被悬在天花板上的一盏坠落的水晶灯砸中。
韩峥抬头看了一眼紧紧关闭着的手术室,想到在军校的时候,他第一次跟蒋绍远见面,两人因为一点小摩擦差点打了起来,转头就勾肩搭背地一块去食堂吃饭了。
又想到上次来临南县参与救援水灾,他在上游堵水坝,蒋绍远在下游的洪流里救一名十岁的小男孩。
临走的时候,他对蒋绍远说,三个月后,他来参加他的婚礼。
正是因为看到了他的幸福,得到了他的鼓励,他才觉得自己也可以拥有这样的幸福。
手术中的灯光并不明亮,却刺得人眼睛疼。
韩峥垂下眼眸,他做消防员的这些年,每年都会有身边的人伤残、牺牲,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说从一线退下来之前不找女朋友的原因。
韩峥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杨新柔,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睛空洞无神,嘴唇泛着白,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上衣下摆,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泛着白。
旁边坐着她的妈妈,妈妈被她的样子吓坏了,抱着她的头,颤声安抚她:“想哭就出来吧新柔,不然会憋坏的。”
杨新柔转头,竟轻轻笑了一下:“不是还在抢救吗,又没死,我干嘛要哭。”
说完开始翻自己的包:“妈,我得回婚房一趟,我那支橘红色的口红忘带了,绍远最喜欢我看我涂那支了,我得回去拿。”
杨新柔妈妈看女儿这个样子,崩溃地大哭起来。
寂静的医院走廊,母亲的哭声撕心裂肺。
手术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韩峥听见沉重的脚步声,看到有人搬了一箱水过来,一人给发了一瓶。
这个人他认识,是淮城卫视的孟记者,上次代表聚焦淮城报道水灾的就是他,好像跟夏时关系也不错,他听她提过好几次孟哥这个人。
韩峥起身,跟孟记者一起去了拐弯的走廊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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